下午察：柳传志又跌入舆论旋涡

有“中国企业家教父”之称的柳传志最近几天又掉进了舆论漩涡，但与此前多次争议不同的是，他这一次是因一本教科书站上了风口浪尖。

根据中国社交媒体微博、微信上流传的消息，在9月开学的第一天，一篇题为《守时的柳传志》的文章登上了福建省中小学生《诚信教育》一年级课本，而且还是作为该课本的第一篇文章。

这篇字数不多的文章，主要内容描写柳传志是一位守时的人，参加活动几乎从不迟到，并且生动细致地描述了柳传志守时的小故事，其中写道：“有一回，他在一个领导层会议上迟到了7分钟，结果自罚站了半个小时。

当时，有人劝他：‘柳总，您没有必要处罚自己，这是一个意外。’原来，一部电梯突然发生了故障，柳传志被困在里面足足有30分钟。柳传志的回答却是：‘无论如何，我要对别人的时间负责，而不是对自己的意外负责！’”

文章呈现柳传志守时的饱满形象，却踩其他企业家和官员一脚。文章说，“中国没有几个企业家能够做到守时”，言外之意，就是他们在守时守约方面都比不上柳传志。从侧面角度看，或许也带有贬低他们的业务能力的这一层意思。

柳传志是联想集团的创始人，他带领多年的这家中国知名科技企业，在2005年因收购美国企业IBM个人电脑业务，一度被中国舆论捧为“民族之光”。在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表彰大会上，柳传志还被授予“科技产业化先锋”称号。

广大学生读了《诚信教育》课本文章，对柳传志的认识或许就仅仅是一名守时的企业家，但对他们的家长或其他人来看就不一样了。柳传志这位传奇又带有许多争议的人物能够入选教材，舆论看法几乎一面倒负面。

“课本是笑话大王吧”“中华上下5000年要想找一个守时的人很难吗？”“罚站半个小时。这样的桥段你信吗？”“培养诚信守时的品德从娃娃抓起没错，但拿倍受争议的柳传志做标杆，意欲何为？相关责任人，请出来作解释！”

有网民透露，柳传志登上教材的话题在上周一度冲上微博热搜，但没过多久就疑似被限流，热度大减。尽管如此，在舆论压力下，据报有关书籍已被悄悄收回，至于是哪一个单位负责处理，众说纷纭，至今也没有官方站出来做出回应。不过，网传教材是由福建省诚信促进会编、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

公开资料显示，福建省诚信促进会成立于2004年，是由福建省各行各业、各个阶层有识之士自愿结成的全省性研究、宣传和促进社会诚信建设的社会组织，具有独立法人资格。其业务主管单位为福建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登记管理机关为福建省民政厅。

至于海峡文艺出版社，它在1984年成立，是以出版文学文化艺术书刊为主的专业出版社，也是福建省唯一的专业文艺出版机构。

纵观上述种种，持平来说，教材里所宣扬的守时事迹，就事论事应该予以肯定。不过，华南理工大学教授周云认为，教材代表了“三种层面”，分别是国家意志、主流意识形态，以及主流价值观。因此周云认为，有争议性的人和事，要尽量避免入选教材。

周云9月2日在《羊城晚报》撰文说，网上流传很多涉及柳传志的事，但是司法机关没给这些行为定过性。也就是说，“他还没有被法律认定的违法犯罪行为”。

但周云也说：“抛开法律，柳传志所言所行，能够实锤的，也多有与主流价值观牴牾之处。在这样一种背景之下，《守时的柳传志》进入教材在我看来是不合适的。”

换句话说，中国社会对柳传志的评价毁誉参半，如果要将争议性人物的故事写入课本，起码要等到有明确的结论出炉。

网络舆论对柳传志的评价，长期存在两极化争议。他在2019年卸任联想董事长并宣布退休后，有人认为这是一个传奇企业家的光辉谢幕，有人则抓着一些争议点不放。

一个是关于1990年代，柳传志和时任联想总工程师倪光南之争。柳传志要搞贸易挣钱，倪光南要做技术研发，倪光南在斗争中最后出局，联想走上重市场、轻技术的发展道路。被部分舆论认为是非常短视的做法，导致联想对中国的核心技术竞争力的贡献不大。

网上也流传数篇文章翻年代的旧账，质疑柳传志当年柳传志掌控联想的股改过程中，贱卖国有资产近13亿元人民币（约2.6亿新元），同时借股份制改革将国有资产化为己有。中国网络大V司马南在2021年更是连发七个视频炮轰柳传志，在网上掀起质疑和指责联想的风潮。

联想当时发声明回应强调，当年的股权转让合法，并否认公司国有资产流失。

柳传志的女儿柳青是中国网约车巨头滴滴出行的首席运营官。支持柳传志的舆论认为，柳传志不只是“企业教父”，家庭教育也算成功，把女儿培养成才。

不过，2021年滴滴出海受挫，在美国上市不到几天，就被指严重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在中国惨遭下架。随后，柳青不仅被舆论轰炸，柳传志也一起被批判，父女俩更被指为“卖国贼”。

以柳传志本人来说，网民不满和愤怒的点，主要是他曾于2016年在5G表决会上为美国企业高通投票的陈年往事。在中美不断摩擦的背景下，柳传志这一事迹，注定会时不时被网民拿出来翻炒和争论一番。

在滴滴下架风波发生后的第三个月，联想因折戟中国A股科创板，柳传志又成为了舆论的话题。不过，大众这一次提出的争议点，主要围绕他在退休后领取亿元薪酬的消息。

虽然联想有跳出来澄清这件事“严重失实”，但随着“共同富裕”成为中国社会主旋律，像柳传志这样的大企业家，在中国民众心里的鲜明、正面形象，多多少少已打了折扣。今年4月，柳传志父女双双清空微博内容，也引起网民议论。

回头细数柳传志这些年来的争议，可以清楚看见他从当年所在的“教父”神坛位置，已一步步滑落至如今外界评价褒贬不一的企业家，这背后除了有大环境因素起到一定作用，比如在经济不断放缓的背景下，民众对于企业家的不满愈发上升。

如今的舆论场已逐渐被喧哗声取代，而不是事实的全貌，这对于许多人尤其是具有知名度的人物来说，无疑是一场不得不面对的考验和挑战。

这次关于柳传志守时的故事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写入课本的，外界目前还看不到全貌。有意思的是，柳传志受访时曾说，“坚决不写传记也不想写书，我只是历史的过客”。他还说：“历史大潮一浪一浪地翻，当企业做得好时，还可以说说，等过完了，而你又不在这中心点，你还在那说这，就是个笑话。”

既是中国企业界的标志性人物，也是舆论场的争议性人物，退休后的柳传志仍话题不断。他的一举一动和关于他的故事，注定会让外界产生无尽联想。笑话与否，就见仁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