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防疫中被“无害化处理”的宠物

疫情下的上海，除了出现买菜难、就医难、儿童单独隔离等问题之外，又发生了宠物被打死事件。

浦东新区一户人家喂养的柯基犬，被防疫人员当街打死。徐汇区一名患者也接到居委会通知，要上门“消杀”她养的猫咪。相关视频和录音昨天（6日）在微博上流传。

从江西上饶的“无害化处理”，到河北廊坊的“全面彻底扑杀”，再到如今发生在上海的事件，防疫中如何对待宠物的问题，再度引发中国舆论关注。

上海两起事件

互联网上昨天（6日）流传的一则视频显示，身穿白色防疫服的工作人员，在某小区内的道路边拿铁锨不停敲打一只小狗，将其活活打死。

爆料网民称，事发于上海浦东新区曹路镇星海家园，养柯基犬的一家人都被带走隔离，临走时想将狗托付给居委会被拒绝，狗最终被打死。

涉事居委会工作人员今天（7日）回应称，因为这家人有阳性病例，当时担心宠物狗会传染，所以拖到路边处理。居委会称，当时确实考虑得不是非常周全，下来会和宠物狗主人沟通，给予对方赔偿。

无独有偶，家住上海徐汇区康健街道的一名感染者同天也接到居委会电话，称要上门来“消杀”她家的小猫。

该居民试图理论，但对方语气冷漠，从电话录音中可以听到，对方还警告，如果她不配合社区的防疫安排，“到时候有警察找上门来，我们就不管了”。

法国领事馆呼吁保护侨民宠物

上海在防疫中对待宠物问题上曾经是“模范生”。

去年初的一轮疫情中，黄浦区昭通路居民被送往宾馆集中隔离时，获准带宠物狗一起，该新闻在微博上被转发超过4万次。很多网民当时称赞上海的管理人性化、精细化。

这次上海宣布封城后不久，法国驻上海总领事馆代表欧盟成员国（共24个国家）致函上海市政府，提出六项保护侨民的要求。

其中最后一项就是专门针对宠物问题，欧盟要求提供一个解决方案，以使被集中隔离人员家中的宠物能够得到定期喂养。

“无害化处理”已发生多次

上海的事件并非个例，自冠病疫情暴发以来，中国多地都发生过防疫人员打死宠物事件。

去年11月，成都一名居民在网上发帖称，她因与确诊患者行程重合而被隔离，防疫人员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杀死了她家中的三只猫。

也是去年11月，江西上饶市一名居民被带走集中隔离，家中监控视频显示，防疫人员撬门入室，用铁棍将她家里的柯基犬活活打死。当地后来通报，在未充分沟通下，对宠物狗进行了“无害化处理”，对此向狗主人道歉，并称“已取得谅解”。

今年3月，广东惠州市一名被隔离的网民通过手机监控发现，防疫人员进入她饲养萨摩耶的仓库，用捕狗夹捉住狗，用铁棍将其活活敲死。

同在今年3月，河北省廊坊市安次区下发红头文件，对阳性患者户内饲养动物开展“全面彻底扑杀”。引发舆情后，当地又称该行动已停止。

扑杀宠物有无必要？

今年年初，香港也采取过大规模扑杀动物的防疫措施。由于铜锣湾宠物店Little Boss的11个仓鼠样本被检出阳性，港府勒令所有售卖仓鼠的34家宠物店停业，并人道处理所有宠物店及仓库的近2000只仓鼠及其他小型哺乳动物。

早在2020年，丹麦出现数百起与水貂养殖场有关的冠病病例，当局怀疑病毒可能在养殖水貂体内发生变异，又回传给人类。丹麦随后扑杀了1700万只水貂。

不过，香港大学生物医学学院的金冬雁教授在接受英国广播公司（BBC）采访时说，扑杀家庭中的猫、狗，在科学上并没有必要。

“猫和狗作为人的伴侣动物，已经失去了（动物的）社会性，成为人的家庭成员，因此到现在也没有看到狗或猫的群体相互传播或传染给人类的案例，”他说，“这和丹麦之前扑杀养殖场里的水貂情况完全不同，因为水貂是群体内部发生活跃的传播，并且产生了新的适应性的毒株。”

金冬雁建议，将猫狗放到固定的隔离点隔离，不需要施加复杂的治疗手段。

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去年11月也发布一份号召，呼吁在生命面前人与动物都应受到平等对待，该协会还呼吁相关部门建立全国性的宠物隔离制度。

目前，深圳市已经建立了隔离人员宠物托管中心“宠物方舱”，可容纳300只猫或狗。但从全国范围来看，目前采取这类措施的城市还是个例。 

伦理与情感问题

将猫狗“无害化处理”，除了流行病学上的争议外，还涉及到伦理与情感问题。

宠物经济近年来在中国火速发展，艾瑞咨询发布的《2021年中国宠物消费趋势白皮书》显示，2019至2021年间，中国的宠物市场规模持续保持16%至18%左右的增长。数据显示，中国每五个家庭中就有一个养宠物，近九成宠物饲主为80后及90后。

对于很多人来说，猫狗不仅是动物，也是精神寄托、家庭成员、生命伙伴。对宠物采取“无害化处理”，人们从心理上很难接受，这和宰杀家禽家畜有很大不同。

中国官媒央视网就曾评论称，宠物不能被当成畜生，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而是活脱脱的生命，是人们的“幸福共同体”。

《成都商报》也评论指出，宠物的饲养方式与经济动物有很大区别，可视为“伴侣动物”，处理不好，就会影响社会心理。不应采用对染疫经济动物进行扑杀的相关规定，过度处理个人饲养的宠物。

有网民认为，即便不得已要扑杀宠物，也应采取较为人道的方式，而多起事件中防疫人员的做法，显得非常残忍冷血。

已有不少网民在上海浦东“铁锨敲狗”的视频下留言，表示自己绝不会交出宠物，有人还写道“要杀我的狗，先把我杀了吧”。

也有比较冷静的网民总结了“保护宠物指南”，列举一些跟防疫人员交涉的技巧。还有网民自发组织了疫情宠物互助微信群，互相交换信息和经验。

人性化防疫

在奥密克戎毒株肆虐的巨大压力下，上海防疫出现了很多问题，扑杀宠物只是其中之一。

宠物并不比人重要，居民的个人问题也不比防疫大局重要。但这些恰恰是检验一个城市人性化管理水平，也是检验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地方。

如果只是机械地制定规则、执行规定，采取简单粗暴、一刀切的方式处理问题，引起民意反弹，恐怕更不利于接下来防疫工作的开展。

宠物是人类的朋友，在疫情中是它们陪伴很多人度过了艰难的岁月，它们也应该得到人们的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