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慧良：台湾大选后可能出现的宪政危机

台湾前总统马英九和国民党最有人气的高雄前市长韩国瑜，星期五（11月10日）相继呼吁国民党（蓝）和民众党（白）以“全民调”方式决定2024年总统候选人组合，让濒临破局的“蓝白合”再燃生机。

在野 “蓝白合”商议多时，一直卡在正副总统产生方式未获共识。若最后蓝白不合，不仅形同保送执政的民进党总统参选人赖清德，支持者投票意愿下降，原本有望取得立法院过半席次的机会也趋于渺茫。

“蓝白合”演变成“蓝白拖”的关键，在于两党互不信任。民众党怕重蹈2004年亲民党与国民党合作却泡沫化的覆辙，国民党也深恐到头来沦为替民众党作嫁的下场。

两党的历史、政党实力乃至理念等有相当差距，国民党总统参选人侯友宜和民众党总统参选人柯文哲争相要当总统，更与现行宪政体制相关。

自1997年修宪后，台湾宪政体制虽名为双首长制，但取消立法院对阁揆行使同意权后，总统可决定由谁当阁揆，也可随时令不合己意的阁揆下台。行政院依宪法规定是最高行政机关，但这个机关的首长是任由总统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实际上只是总统的幕僚长。

副总统位高权轻，只有在总统因故不能视事时，由副总统代行职权。陈水扁的副总统吕秀莲曾慨叹，自己是个无公文可批的“深宫怨妇”。

简言之，现行体制是总统赢者全拿，可以决定阁揆，拥有绝对的行政权力。副总统只是聊备一格，侯柯当然都不愿屈居副手。

柯文哲强调，要呼应65%希望政党轮替的民意，发动第三波民主改革。现阶段政党合作的战略目标是政党轮替，应该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包括国民党、民众党和独立参选总统的鸿海集团创办人郭台铭，甚至民进党内除了新潮流外，所有力量都可以合作。

国民党和柯文哲合作是为了“下架民进党”，和柯的想法显然有段差距。台湾从未出现过联合政府，没有既定模式可循，不少深蓝选民担忧“蓝白合”即使胜选，柯文哲若成为总统，权力一把抓，未来政局走向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如何确保政治盟约有效且可行？

另一方面，正因多数民众希望政党轮替，若蓝白不合，赖清德很可能以相对多数当选，立法院席次很可能是三党不过半。

中央研究院院士吴玉山上星期六（11月4日）在宪法学会举办“全民的宪法时刻—如何经由选前的政党协商排除少数统治、权责不符的宪政危机！”研讨会上指出，明年1月13日大选后，台湾可能出现少数总统；若少数总统又执意要组成少数政府的“双少数”，“那2000年到2004年陈水扁执政时，惊心动魄的那一段台湾宪政历史又要重演一次” 。

当年陈水扁是在三足鼎立下侥幸以39.3%的选票当选总统，因国民党掌握多数立法院席次，陈水扁不得不任用国民党籍的唐飞担任阁揆。未获国民党同意的唐飞以停权方式为扁政府效力，109天后，唐飞成为陈水扁口中的“石头”被移开了。

宪法学会理事长、司法院前副院长苏永钦向《联合早报》指出，当年他曾写文章，建议组成联合政府或是左右共治，结果对方的回答是“全民政府，清流共治”。这根本不符合民主体制运作，可能预算也拿不到，法律也过不了，整个制度被扭曲，慢慢地很多政治掮客就出来了，每个法案要花十倍的力量去推，把整个政风都搞坏了。

吴玉山认为，台湾目前的宪政体制属于总统优越（presidential supremacy）型的半总统制。当总统和国会一致时，总统权力可能太大；府会不一致时，总统仍然主导行政，而国会无法倒阁，形成僵局，影响政府的合法性。如果是个少数总统坚持要主导政府，变成“双少数”，影响就更为深远。

苏永钦直言，“双少数”就是假民主，会产生权责不符等危机。故吴玉山建议，在不修改宪法下，少数总统应任命阁揆主动寻求国会信任。如果总统坚持少数组阁，唯有在国会多数中居多数的反对党能协调一致倒阁方能迫使总统放弃计划，而倒阁的推动又系于反对党能否赢得新的国会大选。

面对未来前所未有的局面，这些宪政学者正苦思因应之道，唯不知未来掌大权者是否意识到可能面临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