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咏红：中美防长交手谈什么

2023年在新加坡相逢时，中美防长止步于礼貌握手，两人名副其实“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却实质零互动；今年，这两国的防务高官总算要在香会上正式会晤了。

中国至今没有确认防长董军是否会和美国防长奥斯汀会面，但五角大楼上星期五已宣布奥斯汀将在出席香格里拉对话期间，与董军在新加坡会面。这是今年4月两人视讯通话后，再进一步的实体会面，终结中美防长无实质接触的困境。

此前一年多，中美防长沟通完全断线。原因是董军的前任李尚福早前被美国制裁，中国拒绝李尚福以被制裁之身与美方对话。双方僵持不下，僵局在李尚福出问题被免职，董军接任才被化解。

海军司令出身的董军已在星期四（5月30日）抵达新加坡，和我国防长黄永宏共同主持新中防长对话，还走访了樟宜海军基地。接着，他将进入全球都关注的重头戏——中美防长会谈，并且与奥斯汀在香会上交锋，预计又是一次火光四溅的场面。

南中国海的主权争议势必是今年香会的一大主题。自2023年2月以来，中菲关系就一路往负面发展，围绕南中国海仁爱礁的主权争议不断，海上摩擦与外交战、舆论战都越演越烈，连带黄岩岛局势也跟着紧张。中菲为是否存在君子协定、内部谅解、新模式，以及“录音门”等等，吵得不可开交。

今年获邀为香会开幕演讲，小马可斯必然会利用机会陈述菲律宾的主权主张，并指责中国的激烈行为，批评中国允许海警船对外国船只开火，并可能为接下来两天的会议框定一个“批评中国”的基调。

在香会的舞台上，菲律宾会得到美国和较多西方国家的支持，亚细安成员国的一些临海国家，即便与中国关系积极，实际上也对中国的南中国海“九段线”主张深感不安，也存在争议，因此很多代表都可能就此向董军发出尖锐提问、讨说法。董军届时能否以理服人、逆转局面，既不加剧中国咄咄逼人的印象，还展示中国的大国气度和责任，直接考验董军以及中国代表团的事前准备功夫与临场反应能力。

话说回来，奥斯汀所属的西方阵营虽然阵容强大，他的担子却一点儿也不轻、甚至更重。据国际通讯社引述不具名美国防务高官的谈话综述，奥斯汀此行有两重任务，一是安抚美国的亚洲盟友，让大家相信美国虽然关注加沙与乌克兰战争，也会继续协助本区域“对抗”中国；二是缓解与中国的紧张关系。

他的第二项任务让人有些意外，原来美国一边在科技、产能、援俄等问题上对中国步步紧逼，它其实不希望与中国的关系闹得太僵。这两大任务相互矛盾，看来美国也陷入了“既要、也要”这一类中国人很熟悉的两难。

但奥斯汀不得不尽量做到“既要、也要”。如果不安抚盟友——菲律宾只是一例，展示美国有决心与能力维护地区和平稳定、保证对盟友的安全承诺坚若磐石，那本区域一些国家就可能调整距离向中国靠拢，毕竟中国近而美国远，那会导致美国的全球霸权地位不稳。

别忘了，过去多次经验显示，每当国内或全球其他地方出事，美国对亚洲的专注与承诺明显下滑。在当前，以哈问题已让美国的国际形象、尤其在伊斯兰世界的声誉受损。再者，今年11月美国大选后，特朗普是否会重返白宫导致美国外交方向巨变，大家心里都没有底。这些情况叠加起来，要安抚盟友，奥斯汀还真得多多努力。而此时的美国也承受不起和中国闹翻，所以也要安抚中国。

那奥斯汀与董军会谈什么呢？估计一方面是就南中国海局势、台海稳定重申美国的态度，一方面就中国对俄罗斯的贸易与支持大力施压，又表示愿与中国合力管控局势。而董军也会逐点反击，比如就台湾问题以“不容美国指手画脚”怼回去，再用以哈问题反击美国。

在台湾问题上，董军也许会略占上风。像北京最近的围台军演，美国国务院先在台湾赖清德发表了大尺度就职演说后表示祝贺，随后当解放军大规模军演时，美国又在口头上“深切关注”、强烈呼吁北京克制。简而言之，美国让赖清德在就职演说中说了他要说的，又让解放军在台海演练了要演练的、预演了要预演的。

美国恰恰知道大陆的红线，因此有时不时“打台湾牌”的冲动，但是随着中美实力差距缩小、中国海军力量壮大，美国或美国政要如佩洛西“打台湾牌”，反而为北京突破现状提供了口实。这背后的原因，正因为美国承受不了与中国翻脸。

以此推论，在来临的中美防长对话与香会上，董军与奥斯汀可预见都将毫不示弱、剑拔弩张，但也会守住底线，并在闭门对话时好好谈。有新加坡资深外交观察人士就预测，香会上的火花将只是“唱大戏”。

但这“大戏”如何唱，大家都得看。毕竟，中美真正需要说服的并非彼此，而是广大的第三方国家，大家会由此判断和选择哪个大国更靠谱，所以风度很重要。

还有一点可关注，董军虽然已接任中国防长，却还不是中央军委委员，也非国务委员。在香会上，他的气场是否足以镇住场子，也会被密切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