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咏红：中国救市毕其功于一役

网传上海爷叔被打了。这位仿若民间股神的大爷，前一阶段在中国股市疯涨时火爆出圈，在俗称“马路股市沙龙”的上海广东路口受众多股民簇拥，他预言2026年“A股要上14600点”的豪言壮语更是传遍全网，一时风头无两。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中国股市在十一黄金周获利回吐，网传视频显示愤怒的股民去找爷叔算账，还有网文说他被揍了鼻子。挨揍这一环节真假难辨，但爷叔本人确实拍了视频向全国人民道歉，坦承自己的预言有刻意夸大的成分、承诺检讨。这番话，对于不久前刚一头热冲入市、转瞬间就被套牢的股民来说，怕是有点迟了，但他们又怨得了谁呢？

9月下旬，此前一直强调有定力、政策出台如“挤牙膏”的中国政府突然摆出将大规模救经济、挺股市的阵势，所引发的效应不止牵动人心，简直让一些人目眩神摇、心神不宁。民众把定期存款取出来投入股市的有之、卖房子入市的有之，还有人在黄金周都安不下心来度假，前所未有地巴望长假赶紧结束。

结果股市大涨几天后就回调，那些提前出场的股民暗自庆幸脱身，另一群高位入市的人，只能借流行歌词来抚慰自己：“从错觉和误解中清醒、惊讶自己为何如此不聪明。”各种段子、民间笑话纷至沓来，比如“70后老股民趁着股价上扬好不容易解套，回家惊觉00后的儿子把家中积蓄都投入股市”。职场中的对话这样说：“你怎么想不开去炒股？”还有人苦笑地形容，官方这套组合拳果然威猛有力，马上把股市给打下去了。

有人漏夜赶考场，有人辞官归故里——回想这轮股市上涨时，中国股民呈现的正是这两种面貌。那些怀抱暴富梦跑步入市的年轻人，现在忐忑不安地盼望早点能翻身。

我上周到上海出差，也特意到广东路和西藏中路交叉口去看了一会儿，没见到爷叔本人，倒是看到“马路股市沙龙”依然热闹。即使在休市的周末、近天黑的傍晚五六点，还有几十号人聚成几圈围着听大爷宣讲，有人在看热闹，有人像是在听布道。人群中有神情凝重的民众，看样子似是被套牢了不少。中国政府这一波密集的救市操作，给民众带来了一股强烈的兴奋，随后很快又渗入自嘲、苦涩、迷茫的各种复杂心情。

话说回来，大家也不应该单凭股市表现就衡量各部门的救市力度与成效，也不该现在就下结论。诚然，官方将大力救市的信号始于9月24日，人民银行、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与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这三部门一把手联合举行的发布会，当时宣布的最掷地有声政策，就是人行推出两项政策工具，分别让银行贷款给上市公司回购股票以及金融机构互换便利操作，规模合计8000亿元（人民币，下同，约1480亿新元），这瞬间带动了股票的飙涨。

但中国政府不会不知道，通过股市发力只能短期刺激信心，长久之计还是拿出真金白银、真枪实弹的财政刺激政策。按照民间的讲法，这些真金白银还必须以“万亿”为单位，否则不解渴。

据说，“真金白银”会有的，在未来一两年内中国政府财政刺激政策的规模可能突破10万亿。至于短期内的特别国债发行，按程序得到本月下旬的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会议批准才能公布。

我近期在中国与新加坡分别接触到的政治学者与财经分析师，也都倾向乐观地认为中国政府这轮救市会救到底，因为到了这关头，振兴经济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说毕其功于一役都不为过。

有观察人士私下分析，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中国振兴经济已处在“三而竭”的关头，如果这次依然打不开局面，那可真麻烦了，不仅已投入的力道都要打水漂，未来要提振信心就更难了。

好消息是，中国经济仍有潜力，一些上市公司的股价也是被严重低估，它们持有的现金都高于股票价格，所以股市理应反弹。至于官方的动作还有些迟疑，可能是在观察美联储以及美国总统选举的结果。若特朗普重返白宫，中国经济避不开一场惊涛骇浪，中国政府需要经济以较健康的状况去迎接难关，同时又得留些银弹在最佳时机出台。

中国经济会提振起来的——这是较为冷静与客观的看法，但过程要多久？这就较难准确预测了。以官方布置这一波救市组合拳的风格看，股市还要经历一番动荡期，股民得承受一阵心理煎熬。让人不解的是，官方出台这一系列新政前，是否把政策与市场预期的落差、以及市场可能的反应纳入考虑，以尽可能稳定预期、减少市场动荡、避免信心上上下下起伏不定？比如，有没有预料到上市公司会套利减持？一名友人问我：小股民都懂得的道理，他们怎么还不懂？我没有答案，我总不能说，就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