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空姐也不穿高跟鞋了

中国湖南航空公司宣布，旗下空姐从8月起无需穿高跟鞋执行航班。

除了湖南航空，中国多家航司也允许空姐自行选择穿高跟鞋或平跟鞋。

不光特定职业，“中国女孩抛弃高跟鞋”近年来成为热门词条。高跟鞋品牌营收下滑，小白鞋、运动鞋等成为市场宠儿。

这背后，有中国年轻女性追求健康、悦己、便利，打破职场刻板印象、男性视角审美的心态变化。

航司不再要求空姐穿高跟鞋

湖南航空企业文化官方微信账号“湖南航空之家”星期一（8月5日）发布以《“平”稳飞行 踏实工作——湖南航空全面推行乘务员穿平底鞋执行航班》为题的文告。

文告称，自8月1日起，湖南航空正式取消着高跟鞋执行航班，乘务员执行航班任务可全程着平底鞋。

文告称，着平底鞋不仅体现了职业需求，也是对个人安全和乘客安全负责的表现。乘务员选择更舒适的平底鞋，更是公司在权衡职业形象与客舱安全、员工健康的关系后采取的适当措施。

另据澎湃新闻星期三（8月7日）报道，中国已有多家航司允许空姐在着装统一前提下，自行选择穿高跟鞋或平跟鞋。有南方航空和东方航空的空姐向记者透露，公司并没要求全程穿高跟鞋，在飞机平飞状态下可以穿平底鞋。

吉祥航空称，自2023年7月10日起，已允许客舱乘务组在确保着装统一前提下，自行选择着高跟鞋或平跟鞋。春秋航空也表示，航司为每位女乘务员配备一双黑色平底鞋，并确保在登机后及时更换。这个规定主要是为了降低因恶劣天气造成的飞机颠簸可能引发的潜在伤害风险。

对于上述航司的新规，退役空姐李欣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新规很人性化，是进步的表现。她说，大部分人只注意空姐的形象，而忽略了这个工作的职业性和飞行安全的重要性。

长期以来，空姐在中国被认为是具有女性特质的职业。然而，过于突出女性形象，会影响职业性（也称专业性）和安全性。类似地，女记者在跑新闻时，穿高跟鞋也会影响工作。多家航司的新规，是中国职场向着更加职业化、人性化方向改变的一个例证。

“中国女孩抛弃高跟鞋”

不仅在特定行业的职场，在生活中乃至全社会层面，高跟鞋也渐渐失去曾经的地位。

回顾历史，民国时期，高跟鞋曾在上海等大城市流行一时。中共建政后，推崇劳动妇女、革命着装，高跟鞋变得罕见。直到改革开放后，高跟鞋又重新流行起来，与喇叭裤、蛤蟆镜等一起，成为潮流象征。

伴随着“女人的鞋柜永远少一双高跟鞋”“站在高跟鞋上我可以看到全世界”等带有消费主义色彩的话语流行，高跟鞋产业此后更是迅速发展，达芙妮、百丽、千百度、红蜻蜓等品牌家喻户晓。

然而近年来，高跟鞋风光不再。据科技财经网媒“36氪”报道，千百度2022年营收较2016年大跌约20亿元（人民币，下同，约3.7亿新元），归母净利润方面，2018年和2019年两年亏损约7亿元。

达芙妮2015年营收还有70亿元，从2016年开始连年下跌，2021年营收只有8643万元，之后两年稍有反弹，但也只有1.7亿元和2.6亿元。相关年报显示，自2015年起的五年内，达芙妮逐年关闭了827家、1030家、1064家、1016家和2395家实体店，年均关店数目高达1256家。

2015年至2019年，红蜻蜓的线下门店数量约4100家。2020年，门店数量缩减至3512家。到了2021年，这一数字则变成了3134家。2022年，红蜻蜓录得近10年来首次亏损。

另据新浪财经报道，被称为“鞋王”的中国最大女鞋零售商百丽，曾经拥有超过2万家直营门店，然而从2013年开始，市值持续下跌，一度每天关店三家，2017年，百丽私有化退市。

女鞋品牌的营收下滑，和电商冲击、经营策略失误有一定关联，但不可忽视消费者喜好的变化。在微博、小红书等平台上，“中国女孩抛弃高跟鞋”“感觉街上穿高跟鞋的越来越少了”“为什么女生不穿高跟鞋了”之类的词条时常可见，高跟鞋变成“时代的眼泪”。与此相对，小白鞋、运动鞋等鞋类在女性群体中流行起来。

放弃高跟鞋的原因

中国年轻女性越来越少穿高跟鞋，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健康考量。高跟鞋被称为“美丽刑具”，长期穿容易造成足骨畸形、骨盆前倾、跟腱炎、静脉曲张等问题。据《十点人物志》报道，英国足病学院的调查显示，约一半的女性穿高跟鞋后会出现脚部问题。大多数女性在穿高跟鞋1小时6分钟后开始受伤，20％的女性在穿高跟鞋10分钟后就感到疼痛。另据《中国青年报》报道，韩国一项研究显示，长时间穿高跟鞋的女性，腿部肌肉比不穿高跟鞋的同龄女性更虚弱，身体的平衡性也显著降低。

相比上一代，中国年轻女性更追求健康、活力，她们放弃了“美丽刑具”，更加青睐便于运动的球鞋、跑鞋等。

其次是职业性与便利性。随着中国社会职业化程度的提高，越来越多人意识到，白领女性并不是职场的花瓶，而是有着和男性一样技能的专业人士，职场的着装也应该从突出性别特征，转向更加符合职业、便利要求。

除了上文提到的空姐、女记者等，即便是一般职业女性，穿高跟鞋也有诸多不便，尤其是早晚通勤、赶时间的时候，很多人都有鞋跟被卡住、脚踝扭伤的经历。《大众日报》的文章指出，不管是通勤还是办公，人们的生活节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效率与性价比更受推崇。当多功能的实用主义成为主流，“嗒嗒嗒”的鞋跟声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第三是女性意识的觉醒。女性主义的启蒙，让越来越多中国女性认识到，高跟鞋的美丽蕴含着男性视角，无论是穿上高跟鞋后的身材曲线，还是对脚部的包裹，都有一定程度的男性凝视在内。对于更加“悦己”而非“悦人”、更愿意自我定义审美的新一代女性来说，高跟鞋不再那么有吸引力。

这种意识的觉醒也受到国际风潮的影响。据路透社报道，英国民众2016年发起请愿，反对强制要求女性穿高跟鞋上班，起因是一名会计师事务所员工因穿平底鞋到公司被威胁解雇。据共同社报道，2019年，日本自由作家石川优美在推特（X的前身）上发起#KuToo的运动，反抗不合理的高跟鞋文化。在美国，茱莉亚·罗伯茨（Julia Roberts）、克里斯汀·斯图尔特（Kristen Stewart）等好莱坞影星也曾当众脱下高跟鞋，赤脚走红毯，表达态度。

第四是时尚的多元化。除了高跟鞋自身的问题，它的竞争对手也越来越多。小白鞋、厚底鞋、乐福鞋、玛丽珍鞋、洞洞鞋，甚至是拖鞋、足力健，都成为新的流行趋势。

据《每日人物》今年4月的一篇报道，一位入行10年的女鞋从业者回忆，她经历过女鞋行业趋势的几次变化。2014年至2016年间，高跟鞋的销量还与之前持平；2017年开始，小白鞋因为百搭、清爽、舒适，成了每家鞋店的必备款；近三年来，方便穿脱的乐福鞋成了门店里回头率最高的款式；从去年开始，走复古路线的玛丽珍鞋又成了最热门的单品。目前在她的店内，高跟鞋仅占全店鞋款的一成。

不会消亡 但风光不再

说“中国女孩抛弃高跟鞋”，有点言过其实。在婚礼、宴会、商务活动等场合，高跟鞋仍然有重要作用。对高跟鞋是否满足男性审美的看法，也是因人而异，毕竟，有不少女性是发自内心认可高跟鞋的优雅，愿意穿上它展示自己的美丽。

不过，从整体上看，中国的年轻一代女性更加追求健康、活力、舒适、悦己，中国的职场也更加进步，逐渐摒弃原来一些过于强调性别特质而非专业属性的元素，空姐不再要求穿高跟鞋便是例证。高跟鞋不会消亡，但也不能再一直引领潮流，它会成为新时代女性穿搭的选择之一，仅仅是之一。鞋柜里多一双不多，少一双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