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玮：在奥运金牌与那英冠军之外

湖南卫视芒果台的《歌手2024》总决赛上周五（7月26日）晚上播出后，巴黎奥运会开幕式接着登场，中国和全球各国一起进入奥运会时间。

人脉强大的中国女歌手那英打败表现稳定的老外歌手夺冠，引发黑箱作业争议。数天后，中国男子体操队在奥运会团体赛因选手两次掉杆与金牌失之交臂，也引发各种议论。

前者是以比赛形式包装成的娱乐节目，歌手们都领了出场费，当然得配合剧本演出。后者才是真正的比赛，且是高水准的世界级较量，输赢的不确定性，正是体育竞赛最迷人之处。

两者性质、格局都不同，输赢都成舆论焦点，在在突显争排名、抢第一从来都是比赛不变的本质。

而在奥运金牌与那英冠军之外，更吸引我的，反倒是中国运动员在近几届奥运会上展现的精神面貌，特别是女运动员敢于展现自我的作风，跟过去大为不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运动员经常挂着“苦大仇深”的表情，永远处在咬紧牙根的紧绷感，像似无时无刻都在经历生死关头考验。

中国队赢得本届奥运跳水女子双人三米板金牌，陈艺文在领奖之后一手抱起拍档昌雅妮，“爱心公主抱”这一幕吓坏身旁的美国选手曲克。她张嘴受惊的表情在网上疯传，引来众多中国网民的赞赏。网民说：“别的姑娘都是等着王子来抱，咱们中国姑娘自己抱！成王！” 陈艺文定义两人关系为，“一生中难得的挚友”。

短跑田径赛向来是速度与激情碰撞的视觉盛宴。美国短跑女将从八十年代的“花蝴蝶”乔伊娜到现在的百米世锦赛纪录保持者理查森，都爱做华丽打扮。

中国短跑女将也不再含蓄腼腆。百米女将葛曼棋除了在跑道上划下多道红色闪电，一头独特的“哪吒”造型也引人注目。她说，这是她好运的象征，也可以展示中国运动员特有的精神风貌，哪吒代表着“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正是这样的性格，我相信自己”。

100米跨栏好手吴艳妮自信爱美、个性张扬，爱带妆比赛，割过双眼皮，还有“食指指天”的招牌动作。她称化妆是出于尊重，还霸气说：“还是一句话吧，允许别人做别人，允许自己做自己。”首次参加奥运会，她确定还将化妆上阵。

吴艳妮和葛曼棋出生于1997年、陈艺文1999年、昌雅妮2001年。有别于老一辈运动员，这些中国体坛上的“95后”、“00后”佼佼者流露出自信开朗、享受竞赛的精神状态，让人产生了更多共鸣。

她们不是机器，她们是人。

举国体制没有变，金牌还是重要，但运动员已不再像机器人似地夺金，而是更多地标榜自我与真情流露，这反而拉近中国运动员与观众的心理距离。因为他们变“正常”了，他们也可能失误。

乒乓主将王楚钦赢得混双金牌后，因球拍被摄影师踩坏而一度情绪失控，隔天用副拍打单打赛意外输球，他没有归咎于拍子问题，而是承认自己犯了很多错误，坦然直面失败也是一种有担当的表现。

中国运动员精神面貌的显著转变，可说始于2016年巴西里约奥运会，关键人物是女泳手傅园慧。

她在100米仰泳半决赛结束时，以第三名的成绩闯入决赛，面对镜头时率真地说：“我已经用了洪荒之力！”游完决赛后，她没意识到自己夺得铜牌，有记者告诉她成绩时，她回应：“成绩很不错！”还甚至自嘲：“可能我手太短了，如果手再长一点，可能亚军就是我的。”

傅园慧发自内心的喜悦，不把非金看做失败的精神，成了让中国从“金牌至上”到“超越自我就是胜利”的转捩点。

时任中国体育总局局长、里约奥运会中国体育代表团团长刘鹏，在总结中国运动员参赛情况时表示，一些运动员的精神风貌值得肯定。他特别点名“洪荒之力”的表达充满个性的幽默，代表和展示了当代中国运动员自信开朗、积极向上的精神状态和风貌。

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和社媒平台的兴起，以及与国际互动增多，中国运动员越来越敢咆哮，越来越敢大笑，但获官方允许和舆论支持，相信仍是他们敢于摆脱束缚的最大动力。

跟中国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得摆脱“唯GDP论”一样，“唯金牌论”也难以持续。现在的中国已不再迫切须要以国际竞赛的金牌来证明综合国力与日俱增。

无形胜有形。与奥运金牌相比，法治冠军、民主金牌、文明第一、公正至上等核心价值观的实践，就现阶段来说，迫切性更强、难度也更高。这不是举国体制就能办到的事，但它比奥运金牌还更值得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