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咏红：中国救市仍须治本

在市场一片惊魂未定的悲观气氛中，负责维护资本市场秩序的中国证监会星期三（2月7日）傍晚阵前换掌门。现任证监会主席易会满被免职，由外号“券商屠夫”的中共上海市委副书记吴清接替。这一招掷地有声，逼出了中国股市连续第三天反弹、“兔（年）尾”大涨的庆祝行情。

今年开年来，中国股市就“跌跌不休”。临近春节前，沪指硬是在2月2日跌破2700点关口，2月5日又再下探近五年新低。过去几天来，中国官方不断释出救市信号，撤换易会满是这波“春节前救市大战”中最新与最醒目的一招。

中国政府是抓准了民众心理，知道没有什么比“换人做”更具震撼性效果。于是，小年夜（2月8日）这天上午，沪深三大指数就应声高开，沪指全天涨1.28%，收报2865.90点；深证成指涨1.29%；创业板指涨1.16%。连股市估值最小的微盘股版块也大幅反弹，超200家公司涨停，说明上涨行情不是假象，是真的反弹了。

这下从官员、股民到上市公司总算能松口气，能安心过年了，小股民的年夜饭兴许能多加几个菜，或赶在除夕再补买点猪肉。还记得上周末有报道称，尽管今年春节中国猪肉价格下降，但猪肉销量却明显少于正常的节假日，反映出低迷的前景已普遍打击了民众的消费信心，甚至是物质生活水平。

官方赶在年关节前大救市，可以防止疲软的市场进一步抑制消费信心，否则这年都不知道怎么过了。去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以来，高层一再要求“唱响中国经济光明论”，股市连跌简直是“光明论”的反调，若楼市股市皆惨淡，更谈何信心？

再说了，中国股民最近涌到美国驻华大使馆微博页面，在一张关于长颈鹿保育的图文下留言吐槽，构成让人啼笑皆非的“长颈鹿事件”，不但丢面子，还可能衍生出政治问题，官方不救市，能行吗？

对于被免职的易会满，中国舆论普遍把他视为这波股市下跌的替罪羊，和2016年在股市“熔断”事件中被免的时任证监会主席肖钢一样，官方没有马上宣布他们被免职后的去处。肖钢是隔了一年多才当上全国政协委员这闲差。基于中国资本市场里众所周知的许多老问题，包括制度性缺陷、上市公司不透明甚至欺诈、散户的投机心理，还有政治干预等，证监会主席的位子从来就不好做。

自从证监会1992年成立以来，多数主席都做不超过三年。作为第九任“掌门”的易会满从2019年1月掌舵至本周，已属在任时间第二长。回想起来，易会满在2022年的中共二十大上从中央候补委员晋升为中央委员，一度还传出可能出任央行行长，没想到突然铩羽。不过，易会满的仕途原本有望上升，他是否会像肖钢一样从此退居二线，还难说。

易会满的继任者吴清，是首位证监系统出身的中国证监会主席，拥有经济学博士学历，此前曾严厉打击了基金行业的“老鼠仓”，在证监系统内口碑甚佳。他在2017年后担任上海市副市长、市委常委，与时任上海市委书记的现任中国总理李强直接共事，今后与身兼中央金融委员会主任的李强估计能密切配合。吴清去年2月就传出可能会接掌证监会，如今在风口浪尖上 接任，肩负整顿资本市场秩序的重责，也是个苦差。

话说回来，官方这一波救市措施，总体上还是没有脱离“国家队”入场，对市场注入流动性、进一步开放境外投资、鼓励银行给房企更多支持、扩大挂牌基金（ETF）增持范围等老办法，带来的提振作用有限。

直到本周中国证监会发重话，警告让所谓的恶意做空者“倾家荡产、牢底坐穿”，对欺诈发行行为全方位零容忍，再加上“换掌门”，才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中国证监会放出“牢底坐穿”的重话，透露出公安部门已在参与金融监管。这强烈表达了政府的意志、产生震慑作用，但总归是治标不治本，甚至会增添投资者的疑虑。

回想过去一年来，中国官方寻求提振中国经济，也出台了众多措施，但官方始终回避大规模和快速的救市措施，也没有显著与根本性的改革行动，而是让市场参与者优胜劣汰，利用时间来让长期结构性问题自我化解。当出现紧急情况时，官方首先发动舆论来提振信心，再下一步就可能启动强力管制措施、甚至动用司法手段。

这也许是官方“定力”的表现，但是如果政策调整的时间点太慢，要恢复信心的时间就更长，成本也更高，这个局面已然出现。2024年面对股市连跌，不晓得是否因为要过年的缘故，官方这次的反应快而显著，但效用能否持续还有待观察。这会儿，至少让大家先过个安稳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