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慧良：“小草”的同温层

上星期六（1月13日）台湾选举开票前，年近40岁的计程车（德士）司机表明把票投给民众党总统候选人柯文哲。他表示，八年前他在四个观光景点开的商店，因蔡英文政府和中国大陆关系紧张，陆客不来了，过去赚的钱赔光不说，还负债累累，沦落到开计程车偿债。他加重语气一字一字吐出“民进党的恩情，我永世难忘”的反讽之言。

这位司机的想法很单纯，民进党做不好，就换人做做看。起初他乐观地说，柯文哲应该会赢，选前之夜总统府前凯达格兰大道的庞大人潮，以及支持柯文哲的社群媒体称柯会拿到600 万张票，给了他极高的信心。他的认知和我得到的民调、选票推估数字相去甚远。就在那时候，line群组传来柯文哲阵营可能不召开记者会的消息，我跟他说，柯文哲应该是输了。瞬间，他静默不语。

开票后，如同多家民调预测，民进党总统当选人赖清德在三位候选人中取得40%选票，最大在野国民党总统候选人候友宜为33%；而坚称自己是第二，与赖清德的差距在民调误差范围内的柯文哲，得票率仅有26%，让期待政党轮替的六成民众失望与愤怒。

这股怒气涌向柯文哲脸书，痛骂柯是“历史罪人”。同时，柯文哲竞选总干事黄珊珊的脸书也被灌爆，因为选举结果证明黄珊珊再次以“假民调”骗了期待政党轮替而转投柯文哲的人。 2022年台北市长选举，黄珊珊宣称自己的民调坐二望一，结果是老三，总统大选又故伎重施，将台湾推向一个不可测的未来，难怪不被谅解。

选举过程中，各政党以所谓的内部参考民调宣传自己最有胜算，以凝聚支持者的信心，无可厚非。但柯文哲和黄珊珊等人在选前强烈批判所有传统媒体都被朝野两大政党掌控，一竿子打翻所有专业民调，柯还扬言选后要列表对照民调的真伪，“看选后谁没穿裤子？”结果准确率最差的就是民众党的求真民调，相差16.15%。柯文哲向来标榜的“理性、科学、务实”，被讽刺为“迷信、神学、误会”。

败选后，柯文哲迟至星期三（1月17日）才公开露面。面对外界空前的质疑声浪，他坚称其民调未造假，并点名在业界颇受尊重的《美丽岛电子报》等民调机构长期针对他，以营造弃保效应。他还说，民众党支持者主要是年轻人、高学历和中间选民，但很多人必须上班，投票率不高致之。

熟悉选举的人皆知，这番话经不起检验。台湾投票率最高的是50岁以上的选民，40岁以下是最低的，即使2020年有香港反修例事件，年轻人投票率从2016年的五六成冲高至七成多，从未有柯文哲期望的85%。 50岁以上选民人数有950万，几乎占台湾1950万选民的一半，这些人的投票率高达七八成，但柯文哲在这个年龄层支持比例仅有个位数。

每家民调公司的调查和抽样方法都有其局限性。以《美丽岛电子报》为例，它不仅公布民调支持度，在选前也数度公布得票率的推估数字，最后结果是吻合的。

柯文哲过去总称年轻人多用手机，《美丽岛电子报》民调以纯市话取样（透过登录在电话簿的号码，依造县市人口比例分层抽样而来的样本）会出现偏差；但他星期三在解释民调问题时，又称全市话的封关民调其实与结果非常接近，有点不知所云。

或许官方者迷，追随柯文哲30多年的民众党前立委蔡壁如直言，柯文哲还处在“否定期”阶段，她有去安抚慰柯的情绪。蔡壁如指出，1月10日她在台中获悉三组总统候选人的民调数字是赖清德40、侯友宜33、柯文哲24%，和开票结果几乎一致，但党中央传给她的数字却是柯、赖相差不到一个百分点。

凭心而论，缺乏基层组织的柯文哲，能在朝野两大政党夹杀中获得26%选票，成绩已是亮眼。一些评论更认为，该党正扩大招募16岁以上的“小草”党员，目标瞄准2028年总统大选，未来对两大党的确有相当的威胁性。

国民党和民进党都已呈老化状态，民众党的网络行销又技高一筹，充满创新、活力，连国中和国小学童多被吸引，不可小觑。但擅长网络的民众党所设立的KPTV所营造的同温层之厚，一点都不亚于亲两大政党的媒体。民众党的“小草”们排斥传统媒体信息，甚至对不同意见会群起“出征”，这对原本已被两大政党撕裂的台湾社会并非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