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丹旭：许家印的“中秋劫”

十一黄金周，中国房地产圈最大的谈资不是楼市的“金九银十”，而是地产大亨许家印的“中秋劫”。

在坊间传出许家印被警方带走的消息后不久，中国恒大在中秋节前夕的9月28日发公告证实，董事局主席许家印因涉嫌违法犯罪，已被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恒大和中国官方都未披露许家印涉案的原因。《华尔街日报》星期天（10月1日）引述知情人士称，官方正在调查许家印是否试图在恒大陷入财务困境之际，将资产转移到海外。

63岁的许家印在1996年创立恒大地产，带领这家民企迅速发展壮大，业务版图也扩展到物业、保险、健康、金融、文旅、汽车等。在中国楼市爆发式增长的20多年里，恒大成长为地产行业巨头。但随着2020年后官方逐步收紧房地产行业信贷政策，一些长期高杠杆运作的房企陷入流动性危机，恒大成为负债最高的房地产企业。

此次官方对恒大系的调查，有“一锅端”的意味。有消息指，恒大的另几名核心高层，包括主导恒大财富业务的许家印二儿子许滕鹤、恒大前首席财务官潘大荣和恒大物业前董事长甑立涛等，都因涉案被查。9月16日，恒大财富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兼总经理杜亮也被深圳警方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恒大资不抵债的问题大约在两年多前就发酵过一次，导火索是恒大旗下的理财公司发生挤兑风波。2021年9月，愤怒的投资者包围恒大总部大楼，要求恒大还钱，抗议者中包括恒大财富的员工。

当时有媒体引述消息人士透露，负责协调恒大及其债权人关系的广东省政府在2021年8月指派律师事务所团队进驻恒大调查，并遴选会计师事务所和财务顾问加入联合工作组，似乎是在恒大倒闭做准备。

不过，恒大驳斥称，网上关于恒大破产重组的言论完全失实，并称公司确实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但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恢复正常运营。风雨飘摇的恒大同时也成立“保交楼”专项工作组，许家印之后频频公开露面，立下“保交楼”的军令状。

两年多过去，中国房地产市场的光景持续恶化，恒大仍在债务泥潭中挣扎。截至今年6月30日，恒大的负债总和达到2万3882亿元（人民币，4560亿新元）。在证实许家印被警方控制的几天前，恒大境外债务重组受挫，取消了一项债务重组计划。

有舆论质疑，官方以稳慎的方式处理了两年前的恒大爆雷风波，给了许家印时间化解债务和风险，但这两年许家印更多是在“救自己”。

从“首富”沦为“首负”，他似乎早已在未雨绸缪。这名曾多次公开“秀恩爱”的地产大亨，被曝去年已与妻子丁玉梅“技术性离婚”，以曲线规避债务；市场也传言，许家印在海外设立了信托基金，为儿子做好“富二代保护”。有舆论讽刺，恒大财富挤兑风波时，许家印那句“我可以一无所有，但恒大财富的投资者不能一无所有”，如今应该反过来说——投资者可以一无所有，许老板一分钱都不能少赚。

恒大是中国房地产行业“高杠杆、高负债、高周转”发展模式的典型，如今也成为房地产行业“收益私有化、成本社会化、风险全民化”的典型。

据财新报道，恒大资不抵债的规模已高达6642亿元，这个天文数字让与恒大有交易的银行面对巨大风险。恒大欠下的各种款项，也意味着与恒大有关的大大小小供应商、承包商，很可能面对建材、劳务款项无法收回。更大的问题是，房地产行业牵涉到买房者的切身利益，如今群龙无首的恒大要如何“保交楼”，会不会导致成千上万购房者的血汗钱化为乌有，成为普通人的梦魇？

中国正在设法让房地产行业转型，释放这些年积累下来的风险，但这个过程并不容易。除了恒大，碧桂园等房企也同样在违约的悬崖边上徘徊。如果任凭房地产行业的风险发酵，并转嫁给普通购房者，不仅会波及金融系统，还会动摇社会的稳定。

此次恒大危机，官方可能迟早得介入，过去海航、安邦等大型企业的负责人被立案调查后，官方也都会出面协调，以工作组进驻的形式，推进风险处置。但面对庞大的房地产市场，政府又有多大的能力和资源拯救每一家欠下巨额债务的房企；若知名房地产企业在成就一个个富豪后，接二连三等着政府出手救助，社会又得为此承担多大的代价？

恒大的危机已经成为一个烫手山芋，而把缔造这个烫手山芋再留给官方的许家印，这场“中秋劫”预计很难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