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芳：昙花一现的大爷跳水

两年多前到北京常驻后不久，我在中国的第一个旅游目的地就是毗邻的天津。除了被导游带到特产店买麻花和鲍鱼干，我对天津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没想到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城市，最近突然成为中国最火的旅游打卡地。

今年8月底，大批天津大爷在狮子林桥跳水的视频在网络蹿红，但这股风潮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跳水大爷在星期三（9月6日）以天津狮子林桥跳水队的名义宣布停止这项活动。

据中国媒体报道和网上流传的大量视频，狮子林桥一带每到周末都会吸引数百名旅客围观，桥上和周围的道路挤满看热闹的人。狮子林桥也被网民冠上了“8A级野生景点”的称号。 

狮子林桥几十年来都有天津大爷跳水，民众在夏天自发到河道里游泳消暑也是中国各个城市常见的现象。大爷跳水为什么会一夜之间成为流量密码，并一跃成为天津的旅游名片？ 

和一般民众的河道游泳相比，天津大爷跳水更有表演性。他们从六公尺高的桥上一跃而下，跳水前一些大爷还会在桥上演讲一番、抛出各种金句，甚至有人即兴表演相声。这些画面被围观者用手机记录后放上网，尤其在抖音这类快视频平台上，在短时间内就吸引许多眼球，引发大量讨论。 

更重要的是，跳水活动由民间发起，当中可以感受到天津真实的烟火气和民间活力。一群大爷在标明严禁游泳的河道高调跳水，也形成一道反差感极强的独特人文风景。

中国目前在迅速释放疫情期间积压的旅游需求，旅客到处寻找新鲜的旅游目的地。过去几年来，中国多地模板式地发展旅游产业，各种大同小异的古镇和旅拍景点逐渐引起审美疲劳；在各地风格越来越相似的旅游景点中，带有浓浓市井气的“大爷跳水”得以在这个时间点上出圈。 

天津大爷跳水显著带动了当地的旅游业。单在8月最后两周，景点“天津之眼”打卡量上涨22.9%，天津古文化街旅客增加13.1%，意大利风情街打卡增长51.8%；狮子林桥周边美食订单量和酒旅订单也分别环比增长了13.3%和16.3%。

不过，大爷跳水爆火，也引发不少“过热后遗症”，凸显出各地在维护民间活力、打造网红城市名片，以及城市管理方面面对的矛盾与拉锯。 

天津的跳水大爷走红后，狮子林桥一带迅速上演各种乱象，成为一些网红的行销工具。有博主在狮子林桥开直播，以大爷跳水为噱头带货，甚至有商家带着羊驼到河边打广告，让访客扫二维码和羊驼免费合影。

当地也发生旅客跳水事故，据中国媒体报道，地方政府为此得出动救援队驻守，仅两天就发生14起跳水事故，有人因跳水姿势不对而昏迷，也有人溺水。当地大爷也无法继续自由自在地跳水，不少之前在那里跳水的天津本地大爷当起了志愿者，协助维持桥上的秩序，还得劝退试图跳水的旅客。

对当地政府而言，大爷跳水现象级出圈，既是福音也是挑战。它一方面带来的实际的经济效益，也提升了天津的知名度；另一方面，这些大爷在严禁游泳的地点明目张胆地违规，还引起慕名前来的旅客冒险效仿。在这样的情况下，官方该如何管制成为一道难题。

天津大爷跳水最吸引人之处是它并非由官方组织，而是有机形成的民间文化。天津官方显然也了解这一点，因此除了多次提醒旅客注意安全和加派救援人手，一开始并没有强行介入阻止这项活动。 

不过，随着失控风险上升，参与跳水活动的天津大爷最终在星期三发出倡议书，表明不会继续在狮子林桥跳水，也呼吁大家不要到那里跳水，而是“共同到对公众开放的专业室内场馆去跳水”。

天津市城市管理委员会网站同天发布通告，宣布对狮子林桥外挂景观照明设施进行安全维修改造，间接地叫停了这项民间活动。官方的柔性处理，让逐渐失控的天津大爷跳水风潮自然而然地告了一个段落。

淄博烧烤、贵州村BA，以及天津大爷跳水的意外走红都凸显一个现象，中国游客要的不再只是制式化、千篇一律的旅游景点，而是寻求体验各地最原始的烟火气息。各个地方政府也意识到这点，着力把地方特色市井文化打造成城市旅游亮点，并与网红文化结合大力吸引旅客。

中国在疫情后的旅游流量密码已经越来清晰，而各地面对的挑战是如何把流量转化成“留量”；在吸引旅客的同时，也通过张弛有度的管理，确保当地文化不迅速变味，成为昙花一现的打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