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宁夏烧烤店爆炸背后的燃气安全隐患

中国端午节连假前夕，宁夏回族自治区一家烧烤店星期三（6月21日）晚操作间液化石油气（液化气罐）泄漏引发爆炸，夺走31条性命。

混乱的爆炸案现场

这场悲剧发生在21日晚8时40分许，出事的烧烤店位于宁夏银川市兴庆区。据报道，这是一家经营多年、在银川小有名气的店铺。

网传的现场视频显示，烧烤店被吞没在熊熊烈火之中，黑烟滚滚，餐厅前的马路上四处散落着玻璃残渣，现场一片狼藉。

有现场目击者描述，当晚8时36分，她和母亲在距离事发的烧烤店约50米处，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之后就看到滚滚浓烟从烧烤店里窜出，还有两名服务员从烧烤店里逃出来，其中一名服务员更吓得摔倒在地。她在现场闻到空气中全是煤气的味道，“味道特别大”。

目击者说，最先爆炸的是烧烤店一楼的煤气罐，随后二楼的天然气管道也引爆，并波及楼层之间的楼梯。有目击者称，由于楼梯被炸毁，受困于烧烤店二楼的人员难以顺利逃出。

银川市政府星期四晚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由于爆炸导致一部分隔墙倒塌，一至二层楼梯被倒塌的建筑物、建筑构筑物封堵，因此救援力量得通过破拆窗户对二层进行全面搜救。

当地消防部队和救护车在接获报警后抵达现场，花了半小时左右将明火扑灭。截至22日凌晨2时，消防部队共搜救出38人，他们均被送往宁夏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抢救。搜救行动在22日凌晨4时结束。

官方22日早上通报，被救出的38人中，有31人抢救无效身亡、七人受伤，其中一人危重、两人中度烧伤、两人轻症、两人被玻璃划伤。目前这七人伤势已平稳，没有生命危险。

澎湃新闻报道，一名参与搜救行动的消息人士称，死者有的是高中生，也有的是退休老年人，多为窒息死亡。

这起爆炸事故被路透社形容为中国近年最致命的事故之一。

中国官方星期四作出重要指示，要求全力做好伤员救治，加强重点行业重点领域安全监管，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

中共宁夏自治区党委书记、人大常委会主任梁言顺下令成立紧急调查小组，彻查事故原因，追究责任。

银川市委副书记、市长陶少华星期四也致歉，称这是宁夏多年来最为严重的安全事故，给人民群众生命财产造成巨大损失，代价极为惨重，教训极其沉痛。

悲剧可避免？

爆炸的起因仍有待调查，但从现有的证词来看，这场悲剧其实可以避免。

根据宁夏公安、消防部门公布的询问笔录，报警的烧烤店店员冯红娟和烧烤店后厨配菜师傅马成军说，在爆炸前一小时左右，他们就闻到煤气泄漏，并发现液化气罐阀门坏了。

但烧烤店当时并没有立即疏散店内人员，而是先让烧烤店后厨烧烤主管李志翔去买阀门，回来后在更换阀门过程中发生了爆炸。这说明烧烤店人员的处理过程似乎存在安全疏漏。

大象新闻题为《无视安全就是谋杀》的评论文章推测，因为正赶上端午节放假，客流十分旺盛，店家为了赚钱，发现煤气泄漏也不愿疏散顾客，甚至在更换阀门的时候，店里的烧烤仍照常进行。文章形容这是“要钱不要命”的行为，拿几十名顾客的生命作赌注，最终酿成大悲剧。

不少中国网民在事故发生后，也指责烧烤店店员没有做好安全管控，才导致31人无辜丧命。

宁夏公安部门已对烧烤店店长、股东和工作人员等九人进行控制，并冻结他们的资产。

中国燃气爆炸并不罕见

事实上，中国每年各地都会发生类似的燃气爆炸事故。尽管中国政府多年来尝试透过更新燃气管道设施、加强安全管控来解决燃气使用的安全隐患，但燃气爆炸事故仍频发。

随着中国迈向城市化，全国城镇燃气使用规模迅速增长。中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去年7月公布的数据显示，全国用气人口已超过6亿6700万人，城镇燃气使用普及率达97.87%。燃气管道也因此被称为“城市生命线”。

不过，中国大多数燃气管道都是在20年前建造，不少地方的燃气管道如今已出现不同程度的老化，而且20年前建设标准较低，管道容易损坏，加上日常维护、保养、更新不及时等因素，都为中国燃气安全风险防范带来挑战。

中国应急部安全协调司司长苏洁去年1月坦言，燃气安全事故多发、频发，主要受燃气管道老化，以及一些地方存在执法“宽松软”等因素影响。去年2月发布的《“十四五”国家应急体系规划》文件也提到，燃气泄漏爆炸等安全风险隐患日益凸显。

中国城市燃气协会今年2月公布的《全国燃气事故分析报告（2022年·全年综述）》显示，中国去年全年共发生802起燃气事故，造成66人死亡、487人受伤，其中10起为较大事故（造成三人以上10人以下死亡或10人以上 50 人以下重伤）。

2021年，中国共发生1140起燃气事故，造成106人死亡，763人受伤，其中重大事故一起（造成10人以上、30人以下死亡或50人以上100人以下重伤）、较大事故八起。

这意味着，中国平均每天都会发生至少两起燃气事故。而中国的邻国日本，每两三年只发生不到10起燃气爆炸事故。

法新社和美国之音报道称，中国各地发生燃气事故的原因不尽相同，除了建筑条例执行不力，也与官商勾结和腐败有关。

例如2021年6月造成26人死、138人伤的湖北省十堰市集贸市场燃气爆炸事故。当时的调查指出，事故直接原因是由于建筑物建设违规，燃气管道受困于建筑物下方的密闭空间。与此同时，河道内长期潮湿造成管道腐蚀破裂，泄漏的天然气只能在密闭空间内流动，最终才与餐饮商户排油烟管道排出的火星接触形成爆炸性混合气体，酿成悲剧。

官方通报称，事故暴露了违规建设形成隐患、隐患长期得不到排查整改、物业管理混乱、现场应急处置不当等问题，共有82人在这起事故中被点名处罚。

另外，天津市一座化工厂2015年曾发生一起严重爆炸意外，导致173人死亡，成为中国近年最严重的爆炸事故。当时，有多名地方官员被指收取贿赂，没有审查运营资质到期的危险化学物品，才导致事故发生。

如何打造安全的餐桌？

或许是意识到燃气长期存在的安全隐患，中国官方近年开始采取一些行动。

中国应急部去年2月宣布要加大投入，在“十四五”（2021年至2025年）期间，更新改造约10万公里的老旧燃气管道。

中国应急部指示，要指导全国重点城市加快推进城市安全风险综合监测预警平台的建设，使各地对燃气以及相关各类城市生命线的风险能够做到“能监测、会预警、快处置”。

对于执法“宽松软”的问题，官方也提出要压实应急管理责任，包括强化地方属地责任，建立党政同责、一岗双责、齐抓共管、失职追责的应急管理责任制。

在官方发声后，北京、海南、西安、黑龙江等地去年年初起相继部署城镇燃气安全排查整治工作，全面排查整治燃气安全隐患。

此外，中国燃气集团控股有限公司（简称中国燃气）今年2月也打造行业首个燃气安全直播间，为民众科普燃气安全知识及如何充分利用科技手段筑牢燃气安全防线。

这些努力能否见效，目前还无法定论。但此次事故确实引起了中国民众对燃气使用的安全疑虑，因为“安全生产年年抓，事故悲剧是年年有”。

有中国网民还在微博发文呼吁全国所有烧烤店都应停业整顿，“利润不应该用人民的鲜血来赚取”。

如何总结每一起燃气爆炸事故的教训，避免下次同样的悲剧发生，还给用餐食客一个安全的餐桌，考验着监管部门、业者、民众各方的智慧。

只是当下，当看到一起又一起相似的事故、有着相似的爆炸起因，中国民众心里难免有阴影。就如一名网民所说：“现在我每次去店里吃饭都要先看看布局逃生路线安全隐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