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芳：脱口秀风波为何不断升级？

艺名为“House”的中国脱口秀演员李昊石，上周末一脚踩入了中国的言论雷区，两条野狗“作风优良，能打胜仗”的比喻引起中国舆论的讨伐，中国官方的严厉责罚也引起国内外舆论的关注。 

这场风波最早由一则微博贴文点燃。有网民在5月13日发文称，当天在观看喜剧公司“笑果文化”的北京演出时，有个段子引起不适。“某脱口秀演员（我就不点名了）说自己领养了两条野狗，这两条野狗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他见到这两条野狗的时候他们正在追松鼠。别的小狗让他感觉很萌很可爱，萌化了。这两条野狗让他想起来八个字，‘作风优良，能打胜仗’。”

要了解这个段子为何会在中国引发如此激烈的反应，必须先明白中文的语境。其中一大问题出在“野狗”的比喻，狗在中文里含贬义，用于辱骂人的词汇包括“猪狗不如”“狗奴才”“狗汉奸”。李昊石提到的“作风优良，能打胜仗”，则是、中央军委主席中国官方在2013年提出的强军目标之一。

对中国执政党和军队的负面评论一向是中国的高敏话题；显然，李昊石的段子有以狗形容解放军的意味，严重地触碰到了中国的红线，踩到了雷区。 

一些为李昊石辩护的声音认为，脱口秀原本就是冒犯的艺术，并且是言论自由的一种体现，一些触碰敏感议题的玩笑话应该被包容。反对者则认为，这个论述并不恰当，因为即便在西方的脱口秀中，也有禁忌话题，若有人拿同性恋或纳粹议题来开玩笑，同样会被抨击。 

在中国的语境下，李昊石这次的玩笑是“开大了”，踩中了红线，难免要为此承担后果。问题是，对于这样言论上的出格，官方的惩罚该做到什么程度？

过去一周，官方对这起事件的处理方式步步升级。舆情发酵后，西部战区陆军官方公众号和官媒《人民日报》都在5月15日发表评论。西部战区陆军以《如此“脱口秀”，子弟兵很生气！》为题发文，称”看到此种蠢货的无耻言论，还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挑衅、侮辱和激愤”。《人民日报》则在微博短评中警告脱口莫脱轨，玩梗须有度。

官方的发文令事件进一步进入舆论视野，不少网民敦促官方严惩涉案演员和公司，甚至有人要求整顿整个脱口秀行业。也有评论为李昊石贴上了居心叵测、恶意攻击和“带路党”的标签，把事件描述为演员刻意策划、攻击解放军的政治事件。

值得注意的是，《环球时报》前总编辑、知名大V胡锡进5月15日至5月17日之间连续三天发文，试图为事件降温。

他在5月15日的贴文中呼吁，社会需要立场和原则很坚定，同时也要有必要的容错空间。他16日也主张，要在根据调查做出相应处罚的基础上，给予House和笑果深刻反省、做出切实改进的机会，不需“一棍子打死”。

不过，胡锡进的贴文不仅未达到降温效果，反而招致更多网民批评。

随着舆情持续发酵，北京市文化和旅游局在5月17日宣布，对李昊石所属的笑果文化公司作出行政处罚，警告、没收违法所得超过132万元人民币（逾25万新元）、罚款超过1335万元人民币；对涉案人员及其演出经纪机构和演出场所经营单位相关违规行为，将进一步依法依规追究责任，并且无限期暂停涉事公司在京所有演出活动。

警方同天也通报称事件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的情况，公安机关已依法立案调查。

这起事件波及的范围5月17日进一步扩大。一名大连女子被指在“笑果文化旗下脱口秀艺人House被指冒犯解放军”的相关话题下质疑，不该因此对艺人永久封杀，同时写到“兵哥哥难道不都是狗哥哥么”。她被举报，随后被警方行政拘留。

事件升级的过程，凸显了中国目前的舆论环境。打着爱国主义旗号、情绪化且激烈的声音，成为社会舆论的主流；相对地，较为理性的声音如胡锡进的发言受到批评，整体舆论环境的包容性已降低。

从官方最初的反应来看，官方一开始并没有计划让警方介入，而是采取官媒发文批判的方式处理。但官方的批评姿态和激烈的社会舆论氛围产生了相互助长的效果，推动事件不断升级。

在中国致力于振兴经济的时间点上，一个高度紧绷的舆论环境不利于社会和谐、不利于创新与经济发展，也不利于中国的国际形象。连日来，也有一些较为理性的声音呼吁官方“精准处理”这起脱口秀事件。或许对官方而言，相较于画下红线和祭出严惩手段，如何在目前的舆论氛围下，避免各类事件被“上纲上线”，是更加考验官方舆论管控能力的一道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