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殴打事件牵引出的中英外交风波

中共二十大上星期天（10月16日）开幕。同一天，远在英格兰西北部曼彻斯特（简称曼城）的中国驻曼城总领事馆发生了一起殴打事件。事件迅速升级成为外交风波，至今仍在发酵，将如何落下帷幕让人关注。

综合英国广播公司（BBC）、《卫报》等媒体报道，事发当天，约30至40名长期居住在英国的香港人到中国驻曼城总领馆外示威，随后有五名身份不明人士从领馆内走出来，与示威者发生冲突，其中一名示威者还被拖进领馆范围内殴打。

这场冲突被在场人士录下，视频也在推特上广为流传。根据网传视频，示威人士在领馆外进行抗议时，一名戴着蓝色医用口罩的灰发男子踢倒并破坏示威者在领馆外放置的示威物品，几名从领馆内走出的身份不明人士也取走示威物品。在场示威者尝试阻止他们，双方因此发生肢体冲突，现场瞬间陷入混乱。其中一名戴着黑色帽子、绑着马尾辫的示威男子还被拖入领馆范围内，压在地上殴打，在场英国警察见状后便将男子带出领馆。

据报道，被殴打的示威者名为鲍勃·陈（Bob Chan），他去年从香港移居英国，并申请了BNO签证。他事后称，自己眼睛、头部、背部都有瘀伤，事后有送院治疗。

中国驻曼城总领馆事发当天回应BBC询问时称，对于一小撮港独分子未经批准在领馆外聚集，并悬挂侮辱中国国家元首的画像，领事馆表示“强烈愤慨和坚决反对”，并要求英方“确保我领事机构和人员的安全与尊严”。

打与被打　双方互相指控

领馆没有披露施袭者是否为该馆人员，但推特上不少网民根据影片中的画面推测，戴口罩的灰发男子是中国驻曼城总领事郑曦原，其他从领馆走出的“不明男子”均为领馆工作人员，并指控郑曦原拉扯示威者头发，领馆职员对示威者施暴。

不过，郑曦原星期二（18日）反驳了上述指控。据《曼彻斯特晚报》（Manchester Evening News）报道，郑曦原受访时说，他在给大曼彻斯特警察局的信件中称，是示威者冲进领馆，领馆人员才不得不以肉身阻挡示威者未经授权的入侵和攻击行为。

郑曦原当天也公布领馆的闭路电视画面，指控示威者袭击了两名领馆职员，导致他们受伤。他说，当时一名示威者掐着一名领馆职员的颈部，始终不肯放手，其他职员为了解救，把被袭职员拉回院子，该示威者也跟着栽进领馆内。

他续称，尽管几名职员尝试把示威者拉开，但示威者持续袭击领馆职员，领馆职员被迫采取行动解开示威者的手，最后在英国警方的协助下，领馆才得以驱离该示威者。

郑曦原受访时承认自己有出现在示威现场，“被卷入”暴力场面，但他强调自己和领馆职员是在控制场面，没有对示威者施暴。他还称，领馆曾尝试“礼貌地”要求示威者撤下标语和讽刺中国领导人的海报，但被示威者拒绝。

他批评，示威者的标语和口号是“蓄意挑衅、骚扰”领馆职员，违反了英国的《公共秩序法》。

不过，被领馆指控为施袭者的鲍勃，给出的却是另一种说法。综合路透社和BBC报道，鲍勃星期三（19日）在英国伦敦连同多名英国国会议员召开记者会。他在会上坚称，他和同伴当时在举行和平示威，自己也从未尝试进入领馆，“我是被拉进去的”。

他说：“当时我紧紧抓住大门，头发被人拉扯，还被拳打脚踢，我坚持不了多久，最后被拉进了领事馆的院子内。”

鲍勃说，尽管其他示威者尝试把他拉出人群，但没有成功，直到一名警察进入领馆解救他。他称，自己的眼睛、头部、颈部和整个背部都有淤青，“目前腰骨最痛，一坐下就痛，事后也有心理阴影，晚上难以入睡，还会做噩梦”。

他回忆道，自己当时背对着施袭者，因此无法“百分之百”确定郑曦原是否动手施暴，但他形容有关行径“野蛮”。

大曼彻斯特警方已就这起事件立案调查，截至星期五（21日），还没有人因此被捕。大曼彻斯特助理警察局长波茨（Rob Potts）说：“这项复杂而敏感的调查涉及许多方面，我们将尽我们所能获得更多解答。”他也强调，调查需要时间，将在适当时候尽可能提供最新消息。

即便调查结果未出炉，中英两国外交系统已就此展开隔空交火，使整起事件进一步升级至外交风波。

事件背后的中英外交博弈

英国议会星期二就这起事件进行紧急质询，多名英国国会议员要求政府将郑曦原列为“不受欢迎人物”（Persona non grata），将他驱逐出境。

英国外交部同日也召见中国驻英国临时代办杨晓光，要求中方尊重英国法律，给出合理解释。英国外交部的一份声明称，在会晤中已向中方强调，所有外交官和领事馆工作人员都必须遵守英国法律。

英国外长克莱弗利（James Cleverly）星期三接受英国LBC电台访问时也说，和平合法抗议是英国文化和价值观的重要组成部分，必须得到尊重，领事馆发生的殴打事件是不可接受的。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星期三则回应，不法分子非法进入中国驻曼城领馆进行“恶意骚扰”，导致中方人员受伤，中国领馆安全受到威胁，已就此向英方提出严正交涉。中国还要求英国“认真履行职责，采取有效措施，加强对中国使领馆馆舍和人员的保护”。

英国外交国务部长诺曼（Jesse Norman）则要求，若英国警方确认有理由指控涉案中国官员，中国领馆应取消涉案官员的外交豁免权（diplomatic immunity），否则将引起外交后果。

诺曼没有进一步解释具体后果是什么，但一般认为，涉案官员将会被驱逐出境。

事件就此陷入罗生门？

BBC记者兰达尔（James Landale）认为，虽然在英国的使领馆经常会发生示威事件，随之引发的冲突也不少见，但像此次抗议海报、布条遭破坏，有人被拖进领馆内殴打的极其少见。

针对这起事件，中英两国政府都有相当大的反应。

对于中国而言，示威活动发生的时间点正值中共二十大这五年一次的重大政治会议召开之际，而这些示威者在领事馆外展示的标语、图像，都具体针对了被称为“人民领袖”的中国领导人，而当天举行的党代会，才刚刚在报告中呼吁中共党员“准备经受风高浪急甚至惊涛骇浪的重大考验”“敢于斗争、善于斗争”，整份报告17次提到了“斗争”。在这种政治要求下，孰可忍孰不可忍？

郑曦原星期四在天空新闻台受访时就强调，他介入事件，“那是因为他（示威者）侮辱我的国家，我的领导人，我认为那是我的责任”。他也承认自己拉扯了示威者的头发。

同样的，对于英国来说，这场风波要考虑的，也已经不仅仅是法律、外交的问题，更包含了国内政治因素，尤其是现在英国首相刚辞职、政坛大佬们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际。

无论如何，整起事件发生的时间点、场域、背景，恐怕都注定了，这起殴打事件，免不了会参杂中英两国的政治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