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发展是第一要务”或走入历史

“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发展是第一要务。”

这是中国人极为熟悉的两句话。不过，有分析认为，随着中共二十大的召开，这个表述可能逐步走入历史。

彭博社星期三（10月12日）发文分析说，中共总书记习近平可能会在二十大报告中，放弃“发展是第一要务”的表述，以“统筹发展与安全”来代替，以巩固中国历史性的政策转变。

在去年11月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第三个历史决议中，“统筹发展和安全”出现了三次，为40多年以来的首次。这篇《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和1945年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和1981年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一样，是中共自建党以来最重要、最权威的关键历史文献之一。

在第三个历史决议中，没有出现类似“发展是第一要务”的措辞。彭博社认为，这是中国领导人可能放弃这一表述的一个信号。

“统筹发展和安全”如何进入舞台

习近平早在2014年就提出安全和发展并重。他在2014年4月主持召开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时强调：“发展是安全的基础，安全是发展的条件。”

自2020年开始，冠病疫情在世界暴发，美国前总统特朗普正度过任期的最后一年，中美局势因贸易战和冠病溯源等一系列问题而不断升级，“统筹发展和安全”十分契合此时的政治环境，因此使用频率大幅增加，还被写进多个条例中。

彭博社统计出的数据显示，在2012年至2021年的九年间，习近平每年演讲中提及“经济发展”的次数，在2019年以前都显著多于“国家安全”。但是自那以后，“国家安全”词汇出现的频率实现反超。“统筹发展和安全”的次数则一直都在增加。

不过，在2017年的中共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依旧延用了以往的表述，强调“必须坚定不移把发展作为党执政兴国的第一要务”。毕竟，这是自2002年中共十六大以来，历届中共领导人都在每五年举行一次的中共全代会上所明确强调的，也是中国一直以来的既定政策。

彭博社分析文章指出，如果表述发生变化，意味着中国领导层正式把国家安全的重要性，提升至全新的高度。

美国智库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的中国政策专家王昊（Howard Wang）分析称，在二十大报告如此重要的讲话中，如果把安全与发展放在同等位置，将显示中共领导层对这一决定的共识。与五年前相比，当时党内精英可能没有就改变政策达成一致。

发展不再是第一要务？

经济学家预计，自1990年代初设定年度GDP增长目标以来，中国的GDP增长今年将首次大幅落后目标，5.5%的年目标，目前看来遥不可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星期二（10月11日）评估认为，动态清零对中国经济造成重大打击，并分别下调对中国经济今明两年的增长预期，今年预计将仅增长3.2％。

与此同时，中国政府也在淡化经济增长的重要性。习近平在2017年的十九大报告中说：“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

这被解读为强调增长的质量而不是速度。去年通过的历史决议也提到，“不能简单以生产总值增长率论英雄”。

随着人口红利逐步消失、公众环境需求日渐增强等条件的变化，中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新常态，传统粗放型的发展模式难以为继。

一味追求经济增长，确实给中国的发展造成过伤害。中国地方政府的政绩考核机制，曾和GDP增长紧密挂钩。“唯GDP政绩观”造成各地政府相互攀比，在最大化GDP、税收和招商引资的时候，重复建设、分割市场、不顾长期投资回报的负面作用层出不穷。

改革开放发展40多年，中国经济也确实无法如2004年至2010年那样，一直保持两位数或接近10%的高速增长。因此淡化经济增长目标，在一定程度上符合国情。

不过，有些批评者担忧，虽然政府强调安全和发展的相互平衡，但从目前的政策来看，似乎国家安全的重要性已经被提升至首位，即使这是以牺牲经济增长作为代价。

安全和发展 钟摆向哪边偏？

王昊认为，北京最近的政策，例如收紧对大型科企的监管以及坚持“清零”的疫情政策，都显示其愿意承受经济成本以确保安全，尤其是“中共领导层的政治安全”。

在各国逐渐开放边境的时刻，中国依旧实行严格的清零政策。不管是深圳这样的制造业中心，还是上海这样的金融中心，都要执行防疫政策。疫情不断暴发带来的封城，持续损害各行业的经济活动。对人员流动的严苛限制，让中国民众的消费出现全方位降级。

北京深化对科技巨头的监管持续约两年。腾讯和阿里巴巴在最近一个季度，报告收入的首次下降，腾讯的利润下降了50%，而阿里巴巴的净收入下降了一半。大厂裁员增加了就业危机。

不仅如此，外国投资者也正在将资金撤出中国。仅在今年下半年，腾讯就有价值超过70亿美元的投资被撤回。日本软银从阿里巴巴撤出大量现金，巴菲特也减持比亚迪股份。在这种情况下，中国上市公司还需面对美国政府的打击。

麦格理证券中国经济部主管胡伟俊（Larry Hu）说，对于金融市场而言，最重要的是，中国领导层是否会在安全与发展之间取得新的平衡，以及如何做到这种平衡。“现在GDP增长和企业信心均大幅下滑，问题是钟摆会否回到发展的方向。”

一系列政策显示，北京似乎不愿意在安全方面作出妥协，即使伤害经济，政策也在继续落实。在统筹发展和安全时，谁先谁后，在部分领域已经见了分晓。

未来会怎样？

也有一些分析人士认为，中国领导人可能会保留“发展是第一要务”的表述，但会重新定义以强调安全问题。

美国俄勒冈大学政治学教授谭叶凌（Yeling Tan）认为，北京可能会强调，要“降低中国对外部环境的依赖，更加重视解决国内不平等问题”。

谭叶凌还说，如果二十大报告的表述发生变化，那么就官僚政治而言，未来安全机构在经济决策中，可能拥有更多的权力，这将使地方官员更不愿承担风险。

二十大召开在即，中国领导人正打破惯例，寻求第三个任期。变的也许不仅仅是表述方式，整个国家和社会面貌，正在发生深刻且长久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