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五个核大国联合声明的背后

联合国安全理事会五个常任理事国周一（3日）罕见地发表了一份《关于防止核战争与避免军备竞赛的联合声明》，引起各方关注。

中国、法国、俄罗斯、英国、美国发表的联合声明划重点如下：

－避免核武器国家间爆发战争和减少战略风险是五国的首要责任

－核战争打不赢也打不得

－核武器只应用于防御目的、慑止侵略和防止战争

－承诺增强措施防止核武器未经授权或意外使用

－重申不将核武器瞄准彼此或他国

－重申对核军控、裁军、防止核武扩散和核军备竞赛的决心，与建立一个无核武器世界的最终目标

虽然有分析人士悲观地认为，这项联合声明本身在防止军备竞赛甚至核战争方面效果可能很有限，这仍是中、法、俄、英、美五个核大国首次就核武器问题发表声明，背后意义值得探究。

俄罗斯发起　中国积极推动

首先要知道的背景是，联合声明是俄罗斯发起的倡议，中国也积极推动，五个核大国已经谈判了几个月。

据塔斯社报道，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Maria Zakharova）周一发表声明说：“这份文件是根据我们的倡议并在俄罗斯代表最积极参与的情况下制定的。它原应在《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缔约国第10次审查大会开始举行时发布。大会原定于1月4日在纽约开幕，但因美国疫情恶化而推迟。不过，鉴于这份联合声明的重要性和本身的意义，核大国决定不推迟发布。”

扎哈罗娃强调，莫斯科坚信核战争不会有赢家，决不能发动核战争：“我们一直在推动所有核五国重申这一原则的想法。”她也指出，五国声明是对此前俄中、俄美高级别双边声明的补充和发展。

除了俄罗斯，中国周一也高调突出了自家对五国声明所起的重要推动作用。

据新华社报道，中国副外长马朝旭接受采访时强调，中国一直积极倡导“核战争打不赢也打不得”理念，并且为五国采取共同行动发挥了有力的引领作用，在联合声明磋商过程中推动写入重申不将核武器瞄准彼此或其他任何国家等重要内容，为五国达成声明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马朝旭也重申了中国的核战略，包括坚持自卫防御的立场，奉行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政策，将核力量维持在维护国家安全需要的最低水平。

《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是防止核扩散、推动核裁军和促进和平利用核能的国际条约，1968年开始签署，1970年生效，共有191国缔约，其中包括中法俄英美这五个受承认的法定核武国家。中法俄英美之外的其他缔约国，承诺不发展核武器；作为交换，五大核武国则承诺就裁军问题“真诚地进行谈判”，并提供和平利用核能的通路。

目前有四个非缔约国已知或据信拥有核武器：印度、巴基斯坦和朝鲜均已公开试验并宣布拥有核武器，以色列据报拥有约200颗原子弹，但它既不证实也不否认。印度、巴基斯坦、以色列拒绝签署条约，朝鲜曾经加入，后来退出了。伊朗是条约的创始签署国，但其核计划的地位存在争议。

《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每五年要举行一次审查会议，以评估全球裁军和核计划监测的进展。原定于周二开幕的会议，就是第10次审查会议，如今因为疫情推迟，但五个核大国的联合声明仍坚持如期发布，有其象征意义。

当前国际安全局势严峻

五国联合声明发布后，俄罗斯外交部在一份声明中说：“我们希望，在当前国际安全局势严峻的背景下，同意发表这样的政治声明能有助于缓和国际紧张局势。”

俄罗斯外交部所谓的国际紧张局势，其实跟俄美双边关系降至冷战结束以来最低点有关。美国和俄罗斯近年因为乌克兰问题关系紧绷，俄去年4月在俄乌边境增兵10万后，更使局势进一步升级。美国总统拜登上周与俄罗斯总统普京通话时就警告说，如果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美国和盟友将会做出“果断回应”。两国下周将举行安全会谈，讨论对对方军事活动的担忧以及应对乌克兰局势的方案。

同样的，马朝旭也在上述采访中提到了世界百年变局和世纪疫情交织叠加，“国际战略安全领域面临许多重大挑战”，五国声明“有助于增进相互信任，以协调合作代替大国竞争，对于构建总体稳定、均衡发展的大国关系也具有积极意义”。

他所说的大国关系，当然就是每况愈下的中美关系。因为在南中国海、台海和人权等问题上的对抗，外界有关中美之间所谓的“冷战”会不会擦枪走火为“热战”的讨论越来越多。

美国对中国军事实力增长的猜疑与忧虑是不争的事实。五角大楼去年11月公布的最新中国军力报告，就大幅调整对中国增加核弹头的预测。报告说，到2027年，中国将拥有多达700枚可交付使用的核弹头，而到2030年，中国则很可能至少拥有1000枚核弹头。此前，更有美国媒体和智库发布报告指，中国正在新疆等地新建100多个核弹道导弹发射井，但遭中国官媒指为假新闻。

会有多大实际作用？

有评论说，五国声明可以说是五个核大国“送给世界人民的最好新年礼物”。尽管声明的实际束缚力非常有限，也根本缓解不了五大国之间或西方世界与中俄之间的矛盾、利害冲突，但是这个联合声明至少表明五个核大国仍然对核战争、核扩散等人类社会面临的共同威胁保持着国家理性与军事敬畏，算是为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筑下了一道脆弱的安全底线。　

有中国官方背景的微信公号“牛弹琴”的解读是，五国声明发出的信号之一，为五大国之间不会有全面战争。乌克兰再重要，西方的话再动听，美国都不会与俄罗斯开战，毕竟，双方都有毁灭对方的核武器实力，更提出台湾“某些人”可以掂量掂量。言下之意，就是美国也不会为了台海问题与中国开战。

另一个信号，则是核战虽然可能打不了，更激烈的多维度斗争却恐怕难以避免，因为冲突产生的根本原因并未消除，甚至还有继续深化、恶化之势，在消除了“核担忧”后，各大国必然会在政治、经济与常规战争层面，进一步放手加大对冲突的介入力度。

兰德公司国际防务问题专家何天睦（Timothy Heath）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也指出，声明没有要求各国有任何义务减少核武库库存或对其设置硬性限制，而各国在现代化和扩大核武库方面有其自身的战略理由，因此只会继续他们正在进行中的核武器现代化项目。

俄罗斯塔斯社也引述莫斯科智库瓦尔代讨论俱乐部研究主任费奥多尔·卢科亚诺夫（Fyodor Lukyanov）说：“一项包含世界秩序问题的切实议程至少需要各国对这种秩序有最起码的共识。目前看不到任何国家有这种共识。”

换言之，五个核大国发表联合声明虽然对稍微缓解个别区域局势是积极之举，但若说要以此防止核军备竞赛与最终裁军建立所谓无核武器世界，应该还是痴人说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