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文：吁台湾以“中国人的邦联”导向和平统一

我国前外交部长杨荣文建议，台湾将“一个中国”诠释为“一个中国人的邦联”（Chinese Commonwealth），以此作为导向最终两岸和平统一的进程。他判断，两岸分离的现状不可持续，美国再过10年在台海战争中就没有打胜仗的十足把握，台北应尽早推动与北京谈判，为自己争取更好的结果。

杨荣文星期三（13日）在台北举行的“亚太千里论坛”中发表上述谈话。亚太千里论坛由台湾的长风文教基金会、李国鼎科技发展基金会、台湾玉山科技协会主办，邀请具有国际声望的亚太意见领袖到台湾演讲，杨荣文是首位讲者。  

杨荣文以“一个新加坡人视角下的两岸关系”为题，发表近一小时的演说，首次公开一些新加坡与台海两岸的秘辛。他强调是以个人身份发言，不代表官方。

杨荣文说，新加坡不会忘记在国家独立初期获得台湾的帮助。他转述，已故建国总理李光耀曾在一次农历新年基层领袖聚会中说，“中国大陆领导人形容我是老朋友，但台湾是更老的朋友”。

祖籍广东潮州的杨荣文从自己的祖籍、新台两位已故领导人李光耀与蒋经国的友好交情讲起，叙述许多新加坡华人把中国大陆和台湾视为同属一个中华民族，“两边都如同亲人”。他形容两岸问题是“家庭纠纷”，新加坡是“这个华人家庭的亲戚”。他感恩台湾人捐骨髓给儿子，让患血癌的儿子在2004年接受骨髓移植手术，以儿子“在血缘上是台湾人”为傲。

因与两岸都有血缘关系，杨荣文表示难以接受“一个独立台湾”的概念。他说，根据《开罗宣言》和《波茨坦公告》，“台湾是要归还中国的”。台湾之所以能维持分离状态是因美国介入，现状能维持多久取决于华盛顿和北京相对军事力量对比，以及台湾人在地缘政治棋局上扮演棋子的意愿。

杨荣文判断，美国再过10年左右在台海战争中就没有打胜仗的十足把握，也不能用核打击威胁中国大陆，因为届时中国大陆已具备反击能力。

参照乌克兰战争，杨荣文认为美国不反对台湾和大陆进行“有限的战争”，前提是美国不直接介入。即便欧洲和日本经济制裁大陆，大陆不仅受威胁的程度会比俄罗斯小，还能对美欧日造成实质性的经济损害。

杨荣文说：“基于美国会用武力阻挡（两岸）统一来规划台湾的未来是不明智的。时间不在台湾这一边。”

他形容，“维持现状是个计时炸弹”，只是把问题推迟，李光耀看到趋势不可避免，一直呼吁台湾领导人和中国大陆谈判。越早谈判，台湾越可能争取更好的结果。“台湾可以努力推动与大陆渐趋近，使之成为一个和今天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同的未来中国。”

杨荣文也分享，他在台湾蔡英文当选总统后、就任之前，在台北跟她的一段互动。

台湾2016年总统大选之前，中国大陆国家主席中国官方和时任台湾马英九在2015年于新加坡会面，外界认为中国官方欲借这历史性场合为九二共识定锚。

蔡英文告诉杨荣文，北京的态度不积极，杨荣文则说，中国官方在新加坡“开了一条路”给蔡英文，她没有接话。杨荣文认为，那是因为那条路需要蔡英文接受一个中国的共识，民进党无法接受。

绿营不接受以一个中国为核心意涵的九二共识，蓝营则在一个中国的意涵上与北京有不同诠释。杨荣文认为，台湾有权利对“一个中国”做出自己的诠释，大陆不应反对。

杨荣文建议，台湾将“一个中国”诠释为“一个中国人的邦联”，以此作为导向最终两岸和平统一的进程，避开两岸开战的悲剧。

他以冰岛和瑞士为例，建议“中国人的邦联”可以是大陆和台湾定期会面，为互动制定规则、解决纠纷，可以在较长时间里没有总体的行政部门。双方也都需要调整他们对年轻世代的教育，以预备在和平、相互尊重和共同历史的基础上趋近。

台湾学者和政界人士早已提出不同版本的邦联，包括民进党籍前副总统吕秀莲。她2021年出版著作《两岸恩怨如何了》，呼吁用“一个中华取代一个中国”，因为“中华”范围比较宽广，在台湾较易被接受。吕秀莲主张用“两岸统合取代两岸统一”，并称“统合”可以如同欧盟、拉丁美洲共同体或亚细安，两岸统合之后，再逐步讨论是否形成“中华邦联体制”。

杨荣文也建议，台湾主要政党考虑将“中国人的邦联”的概念纳入党章，因为一个更团结的台湾会比分裂的台湾能更好地与大陆协商，政党之间对于“一个中国”共识的意涵有宽泛的认同，能强化台湾和大陆的协商立场。但他也指出，台湾对于“一个中国”要有足够共识，却不能过度精确，因为模糊才能为未来开出一条路。

至于中国人的邦联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演变为“一个中国”，其性质又会是什么？杨荣文说，无人能预见，但他不排除，“未来不会有中华人民共和国，也没有中华民国，就只有中国”。

中国人的邦联？台湾学者、前外长认为不可行 马英九忍不住发问

我国前外交部长杨荣文在台北公开演讲中，提出“一个中国人的邦联”为两岸导向统一的途径，但台湾前外长和学者质疑其可行性。出席论坛的台湾前总统马英九直接问杨荣文：“你曾向中国大陆的官员提过吗？”

杨荣文星期三（9月13日）在台北举行的“亚太千里论坛”演讲时提出上述建议，并认为两岸维持现状不可持续，“不统不独不武”只是把问题推迟，他的观点在后续讨论环节中引起热议。

“不统不独不武”是马英九的主要两岸政策路线。坐在第一排贵宾席的马英九没有在台上参与讨论，但他直接站起来问杨荣文，是否曾向大陆官员提过“一个中国人的邦联”？

马英九接着说，“这是个很棒的想法”，但自己在2015年与中国官方会谈时没有提出。杨荣文回应，他在一些访谈中提过，大陆方面没有回应，但他猜大陆会思考各种可能。马英九再追问，“你有机会跟他们解释什么是邦联吗？”杨荣文回应说，他今天提出的观点，日后也会在中国大陆提出。

讨论环节主持人、台大前校长管中闵这时插话，说他要打断两人了，不然就让马英九当主持人好了，全场鼓掌哄堂。

管中闵说，邦联的想法过去在很多场合中提过，但据他了解，北京没有理会相关建议，更不要说积极回应。他反问，九二共识在台湾内部都无法形成共识，要如何跨越到“一个中国人的邦联”？

台大政治系教授、中国大陆研究中心主任徐斯勤分析指出，“一个中国人的邦联”会遇到许多潜在障碍，例如两个政治实体在经济军事各种实力上的差距、邦联内的会员在国际组织拥有各自席次等问题。

台湾前外长林永乐说，两岸要推进到“一个中国人的邦联”，现在看来有点不着边际。他反问，这邦联的概念具体是什么？“如果是新加坡和英国的关系、新加坡和中国的关系，那对台湾人可能较有吸引力”。

林永乐也说，台湾是个民主社会，领导人必须考虑民调和民意。他赞同马英九的不统不独不武路线，现阶段而言，维持现状对台湾还是优先事项。

杨荣文说，“一个中国人的邦联”会更像亚细安，而不是欧盟，亚细安没有行政部门，有一个秘书处，各成员国领导人经常见面。他说，如果两岸领导人可以一年见两次面，那就是大进展。“可能吗？我觉得完全可能，习马会已经给出模板。”

南中国海对北京很重要

杨荣文说，若美中开战，美国要胜出就须威胁对大陆使用核武，这个威胁只有当美国能不让大陆有第二次反击能力才会有效。中国大陆的洲际导弹不如美国多，路基洲际导弹即使放在高速火车上或藏在隧道里，都可能在第一次打击中受攻击。中国大陆唯一可靠的反击能力是它在南中国海的战略潜艇。澳英美三方安全伙伴关系（AUKUS）成立的原因之一，就是澳大利亚的攻击潜艇能追击中国在南中国海的战略潜艇。

大陆的军事回应是快速增加军火库里的洲际导弹，并在新疆建设导弹发射井，导弹发射井的数目可能多于导弹，以确保美国的第一次打击不能毁灭中国大陆所有的洲际导弹。即使大多数的洲际导弹被击毁，剩下的也足以毁掉美国主要城市。杨荣文评估，再过10年左右，中国大陆就能确保自己有反击能力，美国到时就没打胜仗的十足把握。

在联合国重申新加坡“一个中国”政策背后

新加坡与中国大陆的关系，因2004年7月时任副总理李显龙非正式访问台湾被台媒大肆报道而陷入低潮。新台双方事前曾同意，将李显龙此行保密。

为修补关系，时任新加坡外长杨荣文与时任中国外长李肇星约好，在纽约出席联合国大会时碰面。在见面前，杨荣文决定在联合国大会发言中，重申新加坡的“一个中国”政策，这引起台湾外交官不满。杨荣文回应媒体时表达难过之情，他没公开说的是，当时是台湾在帮忙救他的小儿子杨时弘。杨时弘当时血癌复发，需要骨髓移植，骨髓捐献者是台湾人黄启川。

新中外长会面时，李肇星要求新加坡尊重中国大陆在台湾的核心利益，杨荣文强调已经这么做了，并要求大陆尊重新加坡在台湾的核心利益。杨荣文说，新中关系隔年恢复，并透露新加坡没有改变对台湾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