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特稿:退党不退盟做法掀争议 马国反跳槽法绑不住政治青蛙?
马来西亚特稿
沙巴土著团结党原任主席哈芝芝12月10日宣布,党领导层全面退出国民联盟主席慕尤丁领导的土著团结党,但沙巴土团党继续是沙巴人民联盟成员党。这项宣布不但成为反跳槽法生效两个月以来的首次考验,对首相安华领导的联合政府及慕尤丁领导的国盟都是一种挑战。分析员认为,反跳槽法生效至今未满一年,这次事件突显新条例的不足之处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许多条例都是在实践过程中不断改善。此事最后若进入司法程序,经由法庭判决而确定判例,对加固反跳槽法其实是有帮助的。
沙巴首席部长及沙盟主席哈芝芝12月10日发文告宣布,沙巴土团党领导层集体退出慕尤丁领导的土团党。退党者包括四名国会议员和11名州议员。他说,这些议员今年大选是代表沙巴人民联盟(沙盟)参选,他们都将继续留在沙盟,因此并不抵触反跳槽法。
哈芝芝也表明继续支持安华领导的联合政府,同时立即筹组全新的沙巴本土政党。哈芝芝的宣布一夕之间让沙巴土团党濒临瓦解。
沙巴土团党五名国会议员中,四名退党的国会议员在第15届全国大选是以沙盟名义参选。唯一没有宣布退党的国会议员,是土团党副主席及比鲁兰区国会议员罗纳建迪。慕尤丁12月11日紧急委任罗纳建迪出任沙巴土团党主席,并宣布沙巴土团党继续运作。
哈芝芝2018年曾率众退出巫统
今年67岁的哈芝芝并非首次这么做。哈芝芝曾是沙巴州巫统主席。巫统领导的国阵在2018年5月大选落败下台后,哈芝芝同年12月12日率领沙巴14名国会议员及州议员、两名上议员,以及21名区部领袖集体退出巫统,令沙巴巫统濒临崩溃。巫统主席阿末扎希当时紧急委任京那巴当岸区国会议员邦莫达出任沙巴巫统主席,以免沙巴巫统群龙无首而全面崩盘。
哈芝芝宣布退党后,慕尤丁隔天就表明,退党者今年大选参选时的党籍是土团党,因此根据反跳槽法,他们必须腾空议席进行补选。
根据今年10月5日正式生效的反跳槽法,当选国会议员后退党成为无党籍议员或加入其他政党,或无党籍国会议员当选后加入任何政党,都算抵触反跳槽法而必须腾空议席举行补选。但有三种情况不算跳槽,包括议员所属政党解散、议员所属政党与其他政党合并或结盟,以及议员被选为下议院议长或副议长而依法必须退党以示立场中立。
马国宪法专家东姑弗亚12月11日告诉《星报》,四名退党议员是代表沙盟而非国盟或土团党参与大选,因此他们退出土团党并不抵触反跳槽法。弗亚也是沙巴州政府法律顾问,他指这四名议员其实10月初已经终止与土团党的关系。
前任政府时期负责推动反跳槽法的前首相署部长旺朱乃迪12月11日告诉网媒“自由今日大马”,此事的关键并非这四名议员大选时代表哪个阵营参选,而是他们中选后是否脱离原本所属的政党。他说,一旦土团党接受四人的辞职,他们就得腾空议席并举行补选。
不过,旺朱乃迪隔天改变立场,并与东姑弗亚发布联合声明说,这四名议员如果证实已在11月19日大选前就退出土团党,就不受反跳槽法约束。
学者:若不退出土团党 哈芝芝新政局中或失势
至于哈芝芝为何在此时“发难”,马国政治学者潘永强指出,沙巴各主要政党目前都已加入安华领导的联合政府,包括沙盟议员也出任联邦內阁部长。沙巴土团党因此与国盟中央的立场不同,退出土团党及国盟是迟早的事。
潘永强说,哈芝芝阵营更重要的考量是,马国的全国政治形势改变后,沙巴州政府也可能出现变化。
“民兴党、希望联盟和沙巴巫统据传可能组成新的州联合政府,并由民兴党主席沙菲宜出任首席部长。如果哈芝芝不退出土团党,接下来可能失去应付变局的能力而在新政局中出局。”
马国双威大学政治学者黄进发则认为,无论民兴党或沙盟,这些沙巴政党其实都想靠拢联邦执政党。他说,沙巴土团党、沙巴国阵、沙巴立新党、沙巴进步党和沙巴团结党今年大选时不以各自政党而以沙盟旗帜参选,其实已经为这次沙巴土团党领导层退党事件埋下伏笔。
黄进发说,哈芝芝阵营以沙盟旗帜参选,显示他宣布退党其实早有预谋。
政党跳槽脱盟司空见惯沙巴民众反弹不会太大
至于这么做的影响,黄进发指出:“沙巴民众对当地政党跳槽脱盟已经司空见惯,因此反弹不会很大。希盟铁杆支持者则强烈害怕伊斯兰党上台,因此对国盟失去沙巴臂膀更是只有高兴而没有埋怨。”
关于此次退党事件对安华联合政府的影响,潘永强认为,这次事件是全国政治形势有变而牵动沙巴政局,并非希盟主动挖角。因此希盟可以不必谴责哈芝芝,但必须厘清反跳槽法的相关争议。
他说,如果国盟这次大选能取得联邦政权,沙巴的政党比较能接受跟伊斯兰党合组政府。
“既然国盟这次无法执政联邦,沙巴不少基督徒政党领袖就无法接受继续与伊党挂钩,因此让(沙巴土团党)离开国盟在(沙巴)政治上具有正当性。”
他指出,土团党与伊党都是西马政党,它们在沙巴没有基层,都只能是挂靠在沙巴本土政党上,因此在沙巴的本来基础就不稳固。换言之,即使法庭宣判这些议员的议席悬空必须补选,土团党与伊党的胜算其实也不大。
黄进发同意这观点。他说,沙巴土团党议员就算不退党,也已经是安华联合政府成员,因此安华阵营在国会的席次并不受影响。
他认为,即使法庭最终宣判四名议员抵触反跳槽法而必须腾空议席和补选,他们应该仍能在补选中胜出,并导致土团党在东马剩下两名国会议员。
他强调,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国盟几乎所有国会议员都来自西马的马来选区,这可能导致国盟像巫统与伊党2018年至2020年结盟时那样,强力攻击希盟主导的政府出卖马来人与回教。
黄进发指出,为了避免国盟的路线走得太极端,希盟应该立法宣布承认反对党组建影子内阁,并让影子内阁部长享有合理薪酬、资源与政府信息管道。
“但要他们在王宫宣誓就职,并扮演好‘国家元首的忠诚反对党’角色,借王室的影响力来约束国盟的言行。
谈到沙巴议员过去跳槽后的遭遇,黄进发说,按沙巴过去的选举结果来看,退党议员如果跳槽到联邦或州的执政党,他们大多数不会被选民惩罚,这是因为议会功能不彰,导致议员最大的“功能”就是带回联邦或州政府拨款与发展项目。“跳去执政党是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的俊杰,选民因此并不在意。”
在国阵及其前身“联盟”执政马国联邦政府的约60年里,反对党胜出的国会选区或州选区的各类拨款远少于国阵胜出的选区。反对党胜出选区即使有拨款,往往不像国阵选区那样直接拨给议员,而是拨给反对党选区内的国阵成员党领导人。
国阵这么做是为了加强党中央对旗下议员的控制,同时避免反对党议员获得资源而拉抬支持度,增加国阵下次选举夺回这类选区的困难度。这种歧视反对党的拨款方式,在民联2008年3月开始执政五州政府及希盟2018年5月执政中央后有了一些改进,但也由于内部反对而无法完全做到朝野议员的拨款都一视同仁。
黄进发认为,如果要杜绝跳槽,官方必须先终结对反对党议员的拨款歧视,并让反对党议员和执政党后座议员在议会能有效议政并影响立法与政策。
这么做的目的是让所有议员的表现成为选民投票时的主要考量,而不再以选票换取政府拨款与地方发展。
反跳槽法不少模糊处待厘清
关于这些议员的做法是否抵触反跳槽法,马国双威大学政治学者黄进发告诉《联合早报》,反跳槽法规定的制裁对象是“以政党党员身份当选议员”而后退党者,但并未明确规定如何处理马国选举政治常见的几种情况。
首先,马国多数政党是以政党联盟的形式参与选举,但反跳槽法的政党定义并不区分个别政党与政党联盟。因此哈芝芝等人这次“退党不退盟”是否抵触反跳槽法也引起争议。
他说,反跳槽法也没有处理政党身份重叠的问题。例如沙巴土团党原本同时是国盟及沙盟成员党,如今沙巴土团党成员退出土团党与国盟,但并未退出沙盟,这是否抵触反跳槽法也有待厘清。
他指出,马国政党允许非党员代表自己参与选举,但反跳槽法也没有相关规定。换言之,这些参选者当选后若改而支持其他政党,就完全没有“退党”的问题,也就不受反跳槽法约束。
黄进发认为,哈芝芝阵营主张,四名议员只要继续留在沙盟,就没有触犯反跳槽法。但国盟认为这四人是通过土团党的党籍才成为沙盟成员,一旦他们退出土团党,就连带失去沙盟成员资格,因此他们必须面对补选。
至于情势接下来的发展情况,黄进发说,国会下议院12月19日选出议长后,国盟可向议长指称这四名议员抵触反跳槽法,议长一旦同意国盟的说法,就会在21天内通知选举委员会在哪些选区举行补选。“如果议长认定这不是跳槽,国盟就会把此事带上法庭,透过司法途径来解决。”
马国政治学者潘永强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反跳槽法正式生效至今约两个月,一定有不少模糊之处待厘清。他说,哈芝芝等人原本是土团党党员,虽然四名国会议员大选时是在沙盟旗帜下参选,但这是竞选时的结盟组合,他们的党籍依然是土团党。
潘永强指出,这些议员如果退党,的确将引起法律争议。“如果接下来引发诉讼而确立判例,对厘清反跳槽法的争议也许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