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特稿:伊朗古巴等靠拢中俄 美国政策助长“反美联盟”
伊朗本月初正式加入上海合作组织,在它与中国和俄罗斯搭建更紧密关系之际,朝着结束全球孤立迈出了又一步,也为所谓的“反美联盟”添了助力。
上合组织成员国元首理事会第23次会议7月4日以线上方式举行,伊朗加入的消息由东道国印度总理莫迪宣布。同时,白罗斯签署了义务备忘录,准备入会。
伊朗要摆脱孤立,与俄罗斯结成军事同盟,还恢复了与沙特阿拉伯的外交关系。伊朗加入后,上合组织成员国增至九个,但这个组织阵容扩充,不单是个数目问题,还带出了申请加入者背后“抱团”的目的。
过去一年来,一些“中等强国”为了应对它们与美国之间存在的更大问题,摒弃异见、站在了同一方。他们的经济数据固然挤不进发达国家之列,但正稳步崛起,对国际局势的影响不断扩大。伊朗是其中一个。
美国总统拜登的政府基本上延续前任总统的伊朗政策。恢复伊朗核协议的努力失败后,伊朗不再寄望借助核协议,让西方资金重回伊朗。
伊朗总统莱希6月14日在尼加拉瓜议会发表演讲时,谴责美国等西方国家通过实施经济制裁破坏他国稳定,并举例指西方国家在巴勒斯坦、黎巴嫩、阿富汗、伊拉克、叙利亚和拉美国家的所作所为,充分表明了这一点。
莱希先后访问委内瑞拉、尼加拉瓜和古巴这三个受美国制裁的国家,本周再继续访问肯尼亚、乌干达和津巴布韦这三个非洲国家,寻求加强合作。
在莱希展开南美洲三国行之前,伊朗已在今年春季同沙特复交,这为应对美国在中东的行动打好了地基。与伊朗关系不错的叙利亚也于今年6月、相隔12年后重回阿拉伯国家联盟。两国在对以色列进行任何反击时,将会得到约旦、埃及和伊拉克等阿拉伯联盟成员的支持。
伊朗在中东张开大网之际,同俄罗斯之间的军事协作也日渐紧密。美国白宫6月上旬披露情报称,俄罗斯正从伊朗进口物资,以在国内建造一家工厂,生产伊朗设计的无人机,用于乌克兰战场。除了武器生产,作为石油大国的伊朗也能与俄罗斯合作,展开冲击美元的行动。
古巴同伊朗一样曾经在多年前寻求与华盛顿建立更密切的关系。这两国并非因为排斥民主而向中俄靠拢,而是美国的政策促使它们投向了中俄。
美国拒人“好意” 把他国推入敌对联盟
美国纽约城市大学纽马克新闻学院的新闻学和政治学教授贝纳特(Peter Beinart)本月初在《纽约时报》发表的评论指出,这些国家突然转向是因为美国拒绝它们的示好,将它们推入与美国敌对的大国怀抱。美国先后在特朗普和拜登的领导下,创造它现在面对的“反美伙伴关系”,这正是美国政府在上次冷战期间的所为。
贝纳特以古巴为例说,古巴政府在冷战后大部分时间的战略一直相当明确,即在维持政治体系的同时向外国投资者开放经济。由于美国的制裁使得古巴无法获得旅游和贸易等潜在资源,也吓跑了欧洲的公司,古巴必须与美国建立更好的关系。
贝纳特引述美利坚大学的拉丁美洲问题专家莱奥格兰德(William LeoGrande)说:“过去20年,古巴经济战略的主要内容是基于改善同美国关系的长期预期。”
2014年,这个预期开始得到回报。奥巴马政府宣布结束美国对古巴政府长达几十年的敌意。可是,2019年,特朗普对古巴实施了半个多世纪以来最严厉的经济制裁。一个月后,古巴开始定量配给肥皂、鸡蛋、大米和豆子。
古巴必须突破经济困局,寻求其他援助。据《华尔街日报》报道,大约在同一时间,中国在古巴的监控网络“完成了一次显著升级”。古巴与中国都否认了报道内容。美国陆军战争学院的拉丁美洲分析师埃利斯(Evan Ellis)对《华尔街日报》说:“中国向古巴提供了后者急需的资金,获得了设置监听的机会。”
拜登后来保留了关键的制裁措施,去年秋天,中国同意重组古巴债务,并向古巴捐赠了1亿美元(1.33亿新元)。
学者:美国制裁他国实也搬砖头砸自己
经济制裁已成为多国,尤其是美国应对外交问题的首选工具,但学者警告,制裁将对国际贸易和金融体系造成“极为负面的影响”,甚至间接推动“去美元化”的趋势加速,冲击美国经济。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坦福大学商学院名誉院长斯彭斯(Michael Spence)今年3月接受中国环球电视网(CGTN)访问时,对各国频繁使用经济制裁手段表示担忧。“有相当多人……正质疑我们是否应继续朝这条路走下去,因为它(经济制裁)对国际贸易和金融体系的连贯性与团结有极为负面的影响。”
斯彭斯说,与其爆发冲突,制裁或许是比较好的选择,但全球有必要寻求别的出路,“同意只在极端的情况中才实施制裁”,以免制裁成为针对持异议国家的惯用手段。
美国四处制裁他国的当儿,其实也在搬砖头砸自己。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一项研究认为,1970年至1997年间,美国的单边制裁仅在13%的情况下实现了目标,却给美国经济造成每年150亿至190亿美元的损失。
制裁带来的更长远后果是:要对付美国的“末日兵团”更坚定要终结使用美元结算的交易模式。前白宫官员、哥伦比亚大学全球能源政策中心创始主任博尔多夫(Jason Bordoff)说,过度使用制裁会适得其反,促使贸易伙伴寻求其他盟友或美国银行系统和美元的替代品。
专家:取代美元可削弱西方主导体系
伊朗总统莱希在上合组织成员国元首理事会会议上发表讲话时说:“为了建立新经济秩序,必须从世界实践中去除这一霸权工具,在国家间结算中使用本币。”
在上合峰会召开前夕,正好传出消息说,印度石油公司自今年6月开始,已经使用人民币购买俄罗斯石油。
摆脱美元也是越来越多国家申请加入金砖集团(BRICS)的推动力,目前已有近20个国家申请加入由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南非成立的金砖集团。一旦申请国获批加入,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将覆盖全球过半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影响力大增。
一些专家认为,用另一种主导货币取代美元不可能迅速实现,但各国可以开辟出其他选择来允许非美元的贸易,这些努力正在进一步削弱西方主导的体系。
《华盛顿邮报》专栏作者扎卡里亚(Fareed Zakaria)6月2日发表的文章指出,乌克兰战争突出了一个更广泛的现象:发展中世界许多强大的国家越来越反西方和反美。他说,这个新的世界的特点不是美国的衰落,“而是其他国家的崛起”。他们不会轻易吓倒或受哄骗。
去年10月,当巴西选举卢拉担任总统时,许多人为卢拉取代民粹主义者博尔索纳罗而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上任的几个月里,卢拉尖锐地批评西方。5月间南美国家领导人会议在巴西举行时,卢拉倡议建立地区共同货币以减少对美元的依赖、重启南美洲国家联盟建设等。会议达成的《巴西利亚共识》提出建立“南美自由贸易区”,决心构建区域一体化。6月初,卢拉还接待了面对独裁统治指责的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
与西方关系密切的南非也在总统拉马福萨领导下转向中俄,还主办了中俄海军的联合演习。南非也被指向俄提供武器,但南非否认这一指控。
再来是印度,从乌克兰战争一开始,印度就表明它无意站在它的主要军火供应国俄罗斯那边。印度总理莫迪近日高调地访问了美国,印度多次表态希望在西方与俄罗斯和中国之间保持平衡,以至于研究美印关系的学者泰利斯(Ashley J. Tellis)在他撰写的文章中提醒美国政府,不要假设在未来的任何中美危机中,印度会与美国站在同一边。
法里德指出,过去20年,国际体系发生了巨大转变,曾经在全球经济中所占份额微不足道的“新兴市场”现在所占份额已达一半。随着这些国家经济强大、政治稳定、对自身文化更自豪,它们也变得倾向民族主义,抗拒西方国家。这些新兴国家中有好些曾为西方国家殖民地,所以对西方国家要将它们纳入联盟或集团之举有着本能的抗拒。
俄罗斯事务专家菲奥娜·希尔(Fiona Hill)指出,导致这些国家不信任美国的另一个原因是,它们认为美国“傲慢和虚伪”。美国对别人发布规则,但自己却在许多军事干预和单边制裁中打破规则。美国敦促各国开放贸易和商业,自己却违背原则。
学者:拜登应检讨政策 与他国全面且持久接触
面对反美联盟的挑战,美国亟须重新检讨外交策略,但能采取的应对方案恐怕不多。
新加坡国立大学高级讲师穆斯塔法博士(Mustafa Izzuddin)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拜登政府应该检讨外交政策赖以为本的规则,确认美国能为世界各国做些什么,以便“促使其他国家积极地与美国进行全面且持久的接触”。
也是智库与咨询公司铄翼(Solaris Strategies)国际事务高级分析师的穆斯塔法指出,美国还必须认识到,在日益多极化的世界中,美国长期的全球霸权地位再也不能决定其他国家的行为方式或者它们结盟的对象。美国越是坚持推动民主或人权要求,美国就越会发现自己被忽视和孤立。
美国马萨诸塞州塔夫茨大学的弗莱彻法律与外交学院国际政治学教授德雷兹纳 (Daniel W. Drezner)在美国“政治”(Politico)新闻网站发表的文章则分析道,美国可以采取的方案不多,其一为采取摩尼教(Manichean)的世界观,让世界继续处于对立的状态,在可预见的未来继续采取遏制“末日兵团”的政策。
不过,要将对手归为一类在理论上容易处理,实际操作却相当复杂。首先,要建立联盟遏制对手非常困难。例如,印度可能会支持美国遏制中国,但历史关系将使它难以站在美国这一边同俄罗斯对抗。如要采取这样的策略,美国将别无选择,只能依靠不完全同步的临时联盟。
另一方案则是与中国以外的其他国家合作,优先达成遏制中国的目标;又或是与中国合作,达成新的中美关系平衡。
中国驻美国大使谢锋12日应约会见美国助理国防部长拉特纳。谢锋在会谈中指出,一个健康稳定的中美关系符合两国共同利益。谢锋也就两国两军关系阐明立场,要求美方采取行动排除障碍、管控分歧。
德雷兹纳认为,在世界不稳定的情况下,修复中美关系是最有希望达到的目标。然而,鉴于美国政治的不稳定状态,拜登和他的共和党对手最不可能接受就是这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