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俄朝牵手，中国尴尬？

侵略乌克兰而面临军火短缺问题的俄罗斯总统普京，在时隔24年后，再次踏上朝鲜土地。

普京和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共乘一辆黑色Aurus豪华轿车，这也是普京今年送给金正恩的礼物。虽然国际刑事法院对普京发出逮捕令，但朝鲜是普京可以出访而不担心会被逮捕的国家，因为平壤方面不承认国际刑事法院。

朝中社报道，朝中领导人还签署了《全面战略伙伴条约》，双方同意在对方面临战争或遭受武力侵略时，立即提供一切可用的军事援助。金正恩说，朝俄两国关系已经升格为“同盟关系”，朝俄友谊亲如“战友”，朝鲜将“全力支持”俄罗斯。

此前，中国与俄罗斯建立了“无上限”关系，中国是朝鲜最大贸易伙伴，中朝还有一项可追溯至60年代的共同防御条约。普京与金正恩抱团取暖令西方阵营不安，中国的态度也格外引起外界关注。

法国世界报形容中国心里“五味杂陈”，美国之音引述专家称中国处境“尴尬”，路透社报道称中国对俄朝联盟关系似乎“保持距离”，《经济学人》形容中俄朝关系是“混乱的三角恋”。

三角关系

俄朝都是受制裁和被孤立的国家。外界推测，中国因担忧受美欧制裁而没向俄罗斯出售攻击性武器，俄罗斯需要弹药持续攻打乌克兰，于是转向朝鲜采购。美国国务院称，自普京和金正恩去年9月在俄罗斯远东地区会晤以来，朝鲜已向俄罗斯运送一万多个集装箱的弹药或相关物资。

金正恩的盘算是，以武器换取俄罗斯的粮食、能源、航天和核潜艇技术，最好还能取得俄核武器设计图或洲际弹道导弹技术等最尖端军事技术。

俄中在安理会阻止对朝鲜实施新制裁。但安理会在3月投票表决是否延长朝鲜制裁落实监督小组期限时，俄罗斯投反对票，在外交上展现对朝友好，中国则投弃权票。中国总理李强5月在中日韩领导人峰会上讨论朝鲜核武器问题后，朝鲜罕见地表达不满。

俄乌战争让普京加深对中国的依赖，有分析认为，普京欲借拉近与金正恩的关系向北京暗示，尽管俄罗斯目前处于困境，但俄中两国仍是平等关系。对俄朝来说，双方靠拢可向中国发出信号：我们还有别的朋友。

保持距离

路透社报道说，中国长期是朝鲜最大保护国，也是朝鲜最重要的经济支柱，面对俄朝联盟关系，中国似乎保持距离，避免形成中俄朝“三国轴心”的印象。

报道认为，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林剑6月13日在例行记者会上的答询，印证了中国有意对俄朝联盟关系保持距离。林剑说，“对俄朝之间的双边交往安排，我对此不便评论。原则上讲，中方欢迎俄罗斯与相关国家巩固和发展传统友好关系”。

报道引述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的赵通分析称，中国非常谨慎，避免给人留下中俄朝事实结盟的印象，因为这不利于中国与西方主要国家保持务实合作。

旅居美国的中国独立时评人士邓聿文也分析指出，俄朝希望能和中国结成紧密圈子，共同应对西方压力，但中国宁愿和它们发展各自密切的双边关系，也不愿结成三国同盟，免得坐实西方贴的“邪恶轴心”标签。

华盛顿史汀生中心中国项目主任孙韵认为，中朝关系不太可能改变，但金正恩与普京的接触以及俄朝不可预测的行为，给中国带来新的不确定性。她说，“除非出现挑战中国立场的事件，否则中国大概率希望继续袖手旁观，密切关注事态进展”。

尴尬？被冷落？

另有观点认为，俄朝迅速靠拢，使中俄“无上限”关系以及中朝“坚如磐石”友谊被冷落，让中国陷入无法控制局势的尴尬处境。

台湾中山大学亚太区域研究所的郭育仁就分析称，俄朝关系拉近将对中国形成压力，同时也让日韩疏远中国，代表中国对于朝鲜的控制能力正在下降。

法国国际广播电台的分析文章也说，首尔延世大学中国问题专家鲁乐汉曾对纽约时报表示，金正恩和普京通过加强双边关系，来寻求对“在三边关系中占优势的”中国有更多的自主权和砝码。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金正恩和普京在中国家门口亲密，这一切却不受中国控制或影响。

普京在俄乌战争开打后，第一时间转向中国，希望得到中国军援，但中国因西方施压而没有向俄罗斯提供致命武器。文章称，俄朝“兄弟情”置中俄“合作无上限”于尴尬之地，这或许是普京向中国官方施压的一种方式。

乐见其成？

不过有评论认为，从战略高度看，中国其实乐见俄朝牵手。邓聿文在德国之声发表题为“普京访问朝鲜，中国会‘吃醋’吗？”的分析文章中就阐述上述观点。

邓聿文认为，中国并不担心会被俄罗斯排挤出朝鲜，金正恩是个“战略玩家”，他拥抱普京的意图是要得到中国的重视，不可能把朝鲜完全卖给俄罗斯，否则自己就失去价值；况且，如今俄罗斯有求中国，普京肯定不想因为访问朝鲜而得罪中国，而会小心处理三方关系。

他说，中国需要俄朝给美国等西方国家捣乱，中国虽不想和这两国结成“邪恶轴心”，但在中美对抗下，如果这两国因结合而增加抵抗西方国家的力量，那将为中国减轻西方国家的压力，是中国乐见的。

况且，俄罗斯若得到朝鲜武器支援，就有更多的武器用在俄乌战争，分散美国对中国的注意力；朝鲜若得到俄罗斯的军事技术，在挑衅美国及韩国时胆子会更大，那么韩国就不会在围堵中国时跟得美国太紧。这两种结果，都可视为对中国的策应。

不能失去中国

说到底，无论普京和金正恩如何以盟友自居，俄朝各自与中国的关系，都远比俄朝双边来得重要。中国当下是三国里头实力最强、国际处境相对好的国家。

邓聿文分析称，金正恩不可能倒向普京，不只是朝鲜在很多方面还需中国的帮助和支持，另一原因是，俄乌战争还没有分出胜负，如果普京输掉战争，金正恩回头还得找北京。

BBC分析稿也指出，平壤更需要中国，朝鲜有四分之一到一半的石油来自俄罗斯，但至少80%的业务与中国往来。有分析人士将中朝关系形容为“一盏不断燃烧的油灯”。普京也意识到不值得激怒中国，因为中国购买俄罗斯的石油和天然气，在俄罗斯陷入孤立之后，中国仍是其重要伙伴。

普京习惯迟到，他曾在双边会晤中让德国前总理默克尔、日本已故首相安倍晋三、韩国前总统朴槿惠和文在寅等领导人久等。这次访问朝鲜，他的专机原定周二（18日）晚抵达平壤，不过克里姆林宫到了周三凌晨两点过后才宣布专机降落。

金正恩到机场亲自迎接普京，在寒暄和献花后，两人登车时让媒体捕捉到小镜头。普京邀金正恩和自己同车，两人均向对方谦让司机位右后方的主座。经过一阵礼让后，普京才坐上主座。

普京迟到与两位领导人谦让主座的两个插曲，似乎让媒体悟出了什么。

BBC认为，换成是中国领导人，普京不会让他等上几个小时，而从普京和金正恩谦让座位的尴尬场面来看，他们似乎没想好两人之间谁是更重要的那一方。

惟共同点是，俄朝都有求于中国，失去中国的支持，他们都将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