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丹旭:独角兽哪去了?
中国官方5月23日在济南召开了一场企业和专家学者座谈会,市场派经济学者周其仁的亮相引发关注。会议结束五天后,官媒《人民日报》在一篇关于座谈会的观察稿中披露了一个细节,在网上再度引起热议。
报道提到,中国官方在会议上听到关于创新与投资的发言后追问:“我们的独角兽企业新增数量下降的主因是什么?”报道没有进一步透露会议是否围绕这个话题进行讨论,只是模糊地提到:“问题是时代的声音。‘问题清单’亦是‘改革清单’。”
独角兽企业一般上是指成立10年以内,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非上市初创企业。这些企业最大的特征是创新性强、发展速度快,在科技属性或商业模式上往往带有颠覆性和引领的色彩。独角兽企业的数量,常常被视为一个经济体科技创新活力的体现。
在独角兽领域,中美一度呈现两强争霸的局面。胡润研究院在2019年10月首次发布全球独角兽榜单时,中国以206家独角兽企业位居榜单之首,以微弱优势领先美国的203家。
不过,过去五年美国不仅反超中国,而且在独角兽企业的数量上,与中国的差距越拉越大。
根据胡润《2024全球独角兽榜》,美国以703家独角兽企业一骑绝尘,虽然中国仍位居第二,但只有340家,数量不及美国的一半。从增长的角度看,美国在过去五年培育了500家新的独角兽企业;中国只增加了134家,而新增的这些独角兽企业中,多数是在2020年和2021年出现的。
为何最近这几年中国独角兽增长放缓?面对这个问题,互联网上有很多抱怨声,归纳起来,多数指向“国进民退”的大环境、政策大开大合的不稳定性、民营企业经营环境的恶化,以及社会缺乏鼓励创新的宽松氛围等。
一些经济学者则从更技术的角度,归纳出各种原因,包括全球经济周期调整,使得投资者的风险偏好发生变化;流动性不足、外资投资减少,让过去常见的高估值泡沫磨破灭;中国收紧首次公开募股(IPO)政策,上市退出路径不明朗,投资者对于投资初创企业的前景不确定等等。
在济南的这场企业和专家学者座谈会,是为即将在7月召开的中共二十届三中全会收集各方意见,酝酿新一轮改革,而即将出炉的改革清单,到底会列入哪些条目,尤其在民营企业经营环境上,会有哪些改变深受关注。
市场心照不宣的一个担忧是,领导层发出关于独角兽新增数量下降的诘问,到底释放了什么信号?站在高层的角度,这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藏在市场和民间,还是在藏在官方的政策中?如果是前者,那么政策纠偏的可能性还有多大?
在经历了前几年互联网、教培等行业运动式的整顿后,市场对于官方对民企和民营经济的态度存疑,民营企业家犹如惊弓之鸟,一些人在不确定的环境中“躺平”了,还有一些干脆带着资本“润”到了国外。
客观地说,官方还是在鼓励民企发展,也不断强调要营造好的营商环境,例如要破除民企公平参与市场竞争的制度障碍等。在互联网浪潮褪去后,中国也涌现出一些新的独角兽,例如在新能源、人工智能等行业的明星企业。但对于民企的发展,官方也制定了方向,换句话说,民企得跟着官方的指挥棒走。
指挥棒所指的方向,在本周二(6月11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会议中说得很明白。这场会议通过了《关于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的意见》。据新华社报道,作为中央深改委主任的中国官方在会上强调,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必须着眼于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势,加强中共的领导,完善公司治理,推动企业建立健全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
在民企发展上,会议指出,要鼓励有条件的民营企业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完善法人治理结构、规范股东行为、强化内部监督、健全风险防范机制,注重发挥党建引领作用,提升内部管理水平。说得直白一点,在官方看来,企业要迈向现代化,是要“讲政治”的。
要求对企业加强中共领导,在民企发挥党建引领,这些方向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也是官方正在推进的中国式现代化的一部分,它与西方世界所熟悉的现代企业治理和国家现代化路径存在矛盾。基于历史的原因,中国企业家对意识形态的导向是很敏感的。这个方向最终能否闯出一条路,鼓励民企壮大、为初创企业提供发展为独角兽的土壤,最终还是企业家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