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TikTok卖给谁？

美国众议院星期六（4月20日）通过意向法案，如果TikTok不能在一年内与中国母公司字节跳动剥离，就将被禁止继续在美国应用市场运作。

众议员们的理由仍是，担忧TikTok的母公司协助中国政府收集美国用户资料，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风险。

接下来，美国参议院将在数天内对法案进行表决。若通过，就将交由总统签署。此前，美国总统拜登已表明将签字使这项法案成为法律。

TikTok真的会被卖掉吗？一部分人认为，有1.7亿美国用户的TikTok有“法不责众”的底气，即便赖着不卖，也难一禁了之。另一部分人则开始考虑，如果真的要卖，以TikTok千亿级美元的估值，什么人能买？

潜在买家有谁？

单从估值上来说，没有多少公司有能力收购TikTok。据《金融时报》3月报道，TikTok去年的收入接近200亿美元（273亿新元），公司估值接近1840亿美元。

而能够支付这笔费用的科技巨头，都可能会遇到反垄断问题。

前司法部反垄断官员金梅尔曼（Gene Kimmelman）对CNN指出，如果TikTok的买家是亚马逊、微软、谷歌或Meta，将导致严重的反垄断担忧。

他说，Alphabet旗下已有短视频平台YouTube Shorts，Meta旗下已有Reels，微软虽没有社交平台业务，但与OpenAI的关系已经受到大西洋两岸监管机构的审查。

美国知名投行韦德布什（Wedbush）的明星分析师艾夫斯（Dan Ives）提出，收购者可能会是甲骨文或苹果。

但这两家也并非完美。他分析，甲骨文手头只有所需现金的一小部分；苹果公司财力雄厚，也没有社媒业务，不会构成垄断，但苹果对于定向广告一贯持抵制态度，可能造成TikTok后续盈利困境。

也有其他表现出意向的买家。据CNBC报道，美国前财政部长姆努钦（Steven Mnuchin）正在组建投资集团以收购TikTok。姆努钦称，如果TikTok的出售获得通过，任何投资者都不会拥有超过10%的股份。

他对TikTok的出售感到乐观，称“只要不进行技术转让，中国政府会支持出售TikTok”。

但技术恰恰是TikTok收购谈判的关键。分析师艾夫斯说，TikTok的金宝石是它的源代码——中国永远不会出售的东西。他估算，如果收购TikTok不包括该公司的算法，公司估值会跌60%。

关键在于技术

2020年，同样是美国的大选年，特朗普政府也要求出售TikTok。但就在包括甲骨文、沃尔玛在内的买家看来即将成功收购TikTok之际，中国政府调整了禁止出口技术目录。

当年8月，中国政府在“中国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术目录”新增的禁出口技术，包括“基于数据分析的个性化信息推送服务技术”、“人工智能交互界面技术”。这些技术都与TikTok相关。

《纽约时报》指出，该新规有效地挫败了把TikTok交给美国所有者的尝试。特朗普的禁令未能生效，但此后美国一直在进行对TikTok的安全审查。为解决这一担忧，TikTok2022年承诺把美国用户数据都存储在甲骨文于美国境内运行的服务器上。

但显然，现在的美国政府已不满足于此，他们希望能将TikTok从字节跳动整体剥离。

一个月前，美国众院两党就支持通过了一项类似法案，要求出售TikTok，但出售期限仅半年。但该独立议案后来在参议院遭到搁置。

此次，众议院将独立议案的内容打包进被视为拜登政府当务之急的对外援助一揽子议案中。美国媒体指出，这相当于把TikTok出售的诉求送入立法快车道。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金灿荣在微博上分析：“如果美国政府铁了心要做这个事，从法律上把TikTok从字节跳动剥离，概率还是很大。但代价就是缺乏技术支撑，市场竞争力下降。”

金灿荣说，不谈政治，就纯法律角度而言，如果TikTok最终是跟母公司字节跳动脱离了法律联系，中国政府又限制了字节跳动的技术出口，意味着TikTok没有强大的技术支撑，市场前景就不好了。

BBC中文网指出，如果不出售算法，TikTok打消不了华盛顿的顾虑，也不能吸引买家。《纽约时报》则直指，剥离后，TikTok可以自己开发算法，也许会成功，也许会失败。“但是，一个没有经典算法的TikTok版本可能很快就会变得对用户毫无用处，对投资者毫无价值。”

TikTok的抗争筹码

不过，在真正走到谁来买、怎么卖之前，TikTok和股东们可能还会抗争一番。

TikTok公司星期六发声明说：“众议院利用重要的外国和人道主义援助的幌子，再次阻碍一项将践踏1.7亿美国人（约占美国一半人口）言论自由权的禁令法案，摧毁700万家企业，并关闭一个每年为美国经济贡献240亿美元的平台。”

声明中包含了TikTok的抗争筹码——大量用户和中小企业主和美国引以为傲的言论自由。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金融咨询公司牛津经济（Oxford Economics）的研究报告显示，去年TikTok为美国小企业主创造147亿美元的营收，为美国提供至少22万4000个工作岗位。

上个月的禁止TikTok法案通过前，数十名TikTok用户聚集在国会大厦外抗议。TikTok自身也做出了一个“出格”的举动，给超过1.7亿的美国用户弹窗，引导他们给国会议员打电话，要求国会撤销关停TikTok的议案。

此外，字节跳动的美国大股东们，包括美国泛大西洋投资集团（General Atlantic）、Coatue和红杉资本，可能也会支招，通过起诉，对法案本身提出质疑。美国创投媒体The Information星期一引述消息人士称，若白宫正式签署法案，TikTok将诉诸法院。

要跨越过这些坎，TikTok和买家才可能坐到谈判桌上。也很可能到了这一环节，中国政府才需要直接参与到博弈之中，例如通过禁止技术出口让买家处于纠结之中，又或者直接施压字节跳动干预出售。

有中国网民批评美国打不过就抢，另外一些网民则劝慰：“禁TikTok，正好暴露美国的虚伪”、“中国不用出手，美国自己就得先处理一堆批评和流程上的麻烦事儿”。

不过，美国政府看来决心已定，花了大量时间，TikTok也展现出了要“斗一斗”的态度，中国政府动作却不多。也有分析称，对算法技术出口的拿捏，才是中国保持淡定的原因。但无论如何，北京似乎已经准备好应对这一场博弈的工具，以逸待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