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咏红：中美分头追逐全球南方

进入气候宜人的9月，中国接连举行了两场受瞩目的国际会议，一是聚集非洲53国国家元首与政要的中非合作论坛，接着是周末刚闭幕的北京香山论坛。

两场活动的参与者不同，规模也有很大差距。中非合作论坛是中国与非洲50多国讨论经济、基建、原材料，乃至政治与军事合作的平台；除了与中国没有邦交的斯威士兰，其余所有非洲国家都派出元首、国家首脑或总统代表出席。香山论坛则是防务外交，是中国左右国际安全议程、形塑国际安全格局的舞台。中国评论人称香山论坛为“北香会”，与在新加坡举行的香格里拉对话（他们评论称“南香会”）争妍斗艳。

这两场外交活动的特点虽不同，它们的相似之处却更引起关注。在这些活动中，中国都以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落后国家、即全球南方为争取重点。中国当前的对外战略隐然可见。

在中美对抗不断升温、俄乌战争、中东冲突后异常复杂的国际形势中，一些非洲国家对美国不满上升，中国此时更大力与全球南方强化战略性合作，以突破美国与西方国家在市场、资源、外交等方面的围堵。通过与非洲的合作，中国也就何谓现代化、何谓安全这两个关键议题，与美国主导的理念与国际安全格局抗衡。同时，提高全球南方的声量，也等于抬升中国自身在防务议题上的声量与话语权。

具体而言，每三年举行一次、9月5日开幕的本届中非合作论坛，主题就设定为“携手推进现代化，共筑命运共同体”。中国官方在发言中提出，中非携手推进“公正合理的现代化”，就既要遵循现代化一般规律，更要符合本国实际。为此，中国宣布未来三年向非洲提供3600亿元（人民币，661亿新元）资金支持。

中国官方还提议将中国同所有非洲建交国的双边关系提升到战略关系层面，将中非关系整体定位提升至“新时代全天候中非命运共同体”，同时愿推动中国主张的全球安全倡议率先在非洲落地。

至于9月13日开幕的香山论坛，100余个与会国中也有逾六成是全球南方国家。中国防长董军在开幕式上的发言配合“共筑和平共享未来”的主题，调子相当缓和，不像一般中国防长发言时往往对美国与台独火力全开。中国高级将领何雷在与会期间，还送了一幅“和为贵”书法条幅给美方代表，成了中国媒体报道的素材。

尽管姿态缓和，中国拉拢全球南方以间接“抗美”，根本算不上隐藏的主题。如果要分析因果，究竟是美国围堵中国在先，还是中国在试图推翻现行、实际上由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在中美两雄争霸的当前，这两者的区别有时还挺难分辨。

较能确定的是，对全球南方的追逐，也是中国与美国围绕世界影响力与控制权的另一场竞赛。从2017年时任美国特朗普政府将中国明确界定为战略竞争对手之后，中美之争已扩展到方方面面，包括对全球南方的竞赛，也引起西方世界越来越大的不安与警觉。

在一些西方评论看来，全球南方有时被描绘成西方资本主义下的受害者；他们质疑中国本身受益于现有国际秩序，却又将全球南方用做一个对抗美国的有利武器，建立自身霸权，让非洲国家陷入“债务陷阱”。

中国的进取让美国政府也不敢怠慢，正寻求修复与非洲的关系。就在中非合作论坛峰会落幕后不久，美媒引述匿名的消息人士称，总统拜登将在未来几周里出访安哥拉，进行任内的首次非洲行，这也是时隔九年后再次有美国总统访问非洲。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格林菲尔德上周四（9月12日）在联合国大会上发言时，还宣布美国支持为非洲国家设立两个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席位，但不赋予否决权。格林菲尔德也建议再增加一席非常任理事国，由发展中岛国轮流担任。

在总统换届在即、俄乌战争与中东冲突都没有解方的此时，美国领导人预计匀不出多少时间与精力去兼顾拉拢全球南方的问题。而选举结束后，美国也可能要经历一番跌宕，这的确是中国扩大对全球南方主导力的时候。然而，中美对抗更全面、更阵营化，对世界和平来说，是祸不是福。

西方世界对中国的主要批评，一是意图推翻国际秩序，二是不尊重人权。这两个批评都不全然公允，但也并非全无依据，使得中美关系中的是非更难辨别，两个大国在理念、国家利益上找到共处之道，仍需好一段时日。回溯历史，中国领导人毛泽东在1970年代就提出“三个世界”的观点：通过团结第三世界来改变世界政治力量的对比；半个世纪后，若世界两个强国又陷入阵营对抗的思维，将凸显人类的进步相当有限。和平稳定的国际秩序，需要大国在言行上都表现出包容性，其他国家也会发声敦促，期待两个大国都做出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