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特稿：印尼总统选举酝酿合纵连横 普拉博沃力拼一击即中

印度尼西亚总统候选人普拉博沃的民调支持率领先对手20个百分点，但要在2月14日投票日胜出，必须一举拿下50％选票。另两名候选人——雅加达特区前首长阿尼斯以及中爪哇省前省长甘查尔，虽然落后，但展现了顽强斗志。若无法“一轮中选”，在第二轮投票，落后的两党可能会联手合作。胜利，对普拉博沃而言，看似近恰是远。

选举的脚步越是逼近，三名印尼总统候选人的支持者就越是情绪激昂地高喊口号，为候选人助威。其中一个喊得最响亮的口号，当属普拉博沃支持者高呼的“一轮中选（sekali putaran）！”

尤其从一个多月前，普拉博沃在民调中的支持率越来越接近50％的门槛后，“一轮中选”的口号响彻每一场集会。支持者巴不得普拉博沃能在第一轮投票胜出。

按照印尼选举法，总统候选人在第一轮投票必须获得过半票数才算当选，否则得票最高的两组候选人必须在今年6月进行第二轮对决。

由于无法寻求连任的总统佐科被认为有意建立政治王朝，加上他的长子吉布兰通过有争议的途径获得参选资格并成为普拉博沃副手，因此引发社运群体和知识分子批评。虽然是三角战，但选战已几乎演变成一场支持或反对普拉博沃的决斗。

普拉博沃竞选团队最近开始通过文宣，强调让总统选举止于首轮，“能打造更和平的氛围，避免极端分化”。过去一个多星期，普拉博沃在竞选集会上也反复呼吁支持者，不要被民调结果冲昏了头，以为胜券在握就不去投票。

佐科1月24日答复媒体提问时，发出“总统在竞选中可以选边站”的言论，之后从26日起到日惹和中爪哇进行将近一个星期的工作访问。有消息人士解读，这一连串举动反映佐科在为普拉博沃赢得过半票数做冲刺。

与“一轮中选”的口号形成对比的，是网上发起的“只要不是普拉博沃就行”（asal bukan Prabowo）运动，以及近期衍生出以数字4的手势为图案的“用四指问好”（salam 4 jari）口号，寓意选举编号1的阿尼斯和编号3的甘查尔相加，即不投普拉博沃。

这场选战到底会不会进入加时赛，尚无法从近期的民调看出端倪。民调机构“政治指标”（Indikator Politik）1月10日至16日的调查结果显示，普拉博沃和吉布兰组合以48.55％支持率领先，阿尼斯和穆海敏以24.17％居次，甘查尔和马福德则得到21.6％。

不过，另一家民调机构Point Indonesia星期三（1月31日）发布的结果显示，普拉博沃、阿尼斯和甘查尔三个组合的支持率分别为52.9％、22.7％和19.1％。

按照目前形势，观察家推测，第一轮投票无法产生赢家，选举须进入第二轮的可能性相当大。

阿尼斯甘查尔为次轮备战 台上交锋台下留合作空间

印尼国家研究创新署政治研究员瓦西斯多（Wasisto Raharjo Jati）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进行第二轮选举对目前民调落后的阿尼斯和甘查尔两个阵营有利，他们到时可能联手与普拉博沃抗衡。

印尼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研究员艾伯特（Edbert Gani）说，关键在于阿尼斯和甘查尔，谁能昂首挺进次圈。

“两人相信都意识到这个机会，所以很谨慎地处理他们的论述，锁定关键的最后席次。但他们在幕后保持透明、探讨可能在第二轮合作的同时，在台前会继续公开交锋。”

得票率垫底的候选人虽然无法进入次圈，但还是能够对最终的选举结果起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艾伯特指出，在印尼政坛，看似立场不同的阵营展开合作，是相当常见的事，因此“各方为了在胜出的阵营占有一席之地，一切都有可能”。

这场选战的形势更迭不断。一年前，领跑的是甘查尔，阿尼斯处于榜末。由于甘查尔迟迟无法在政策主张鲜明的普拉博沃和阿尼斯之间开拓鲜明的第三条路线，以致在竞选活动开跑后便节节败退。阿尼斯则通过在候选人辩论中的表现为自己加分。

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资深研究员、印尼研究项目兼任项目主任刘敏丽谈到阿尼斯与甘查尔日后联手的可能时指出，双方联手将选战延至第二轮，有别于其中一人当选后商讨合作的情况。

“公民社会和社运人士反对总统以不公平方式帮助普拉博沃和吉布兰胜选，这样的力量正在加强……阿尼斯和甘查尔团队如果能超越个人得失，一起达成双赢方案，超越狭隘的利益并为印尼争取最好的未来，这样的合作就不会是权宜结盟或零和博弈，权宜结盟和零和博弈只会伤害印尼人民。”

幕僚澄清阿尼斯走温和包容路线

阿尼斯幕僚回应外界对阿尼斯与极端回教组织走得近的说法时，指他在雅加达特区首长任内采取了温和与包容的政策。

代表阿尼斯团队的汤连旺（Thomas Lembong）1月25日接受《联合早报》采访，被问到外界可能对阿尼斯有误解时说，阿尼斯2017年竞选雅加达特区首长时，获得极端回教组织的支持，因此被指向激进回教势力靠拢。

“不过，如果看阿尼斯在雅加达的五年任期，完全没有证据显示他迎合任何宗教、意识形态和政策极端人士。”

阿尼斯竞选团队将自己比作足球队，汤连旺是球队的联席队长。他说，阿尼斯任内发出的教堂准证，比雅加达历史上任何首长多。冠病疫情期间，雅加达特区政府也向每个宗教场所发放一样多的现金补贴。

汤连旺说：“我是华人，是天主教徒。我告诉其他少数族群，最能保护我们权益的是像阿尼斯这样的人，他对回教的虔诚以及他的真诚都毋庸置疑，在多数群体有很高的公信力，也很明显致力于和解与包容。”

阿尼斯1月29日接受印尼华人社区协会（Komunitas Masyarakat Indonesia Tionghoa，简称KOMIT）的安排，走访雅加达唐人街，与华社交流。KOMIT去年9月已表态支持阿尼斯。

汤连旺曾担任印尼投资协调局主席，2015至2016年在佐科内阁担任贸易部长。佐科在国际场合的一些经典演说是他的手笔。

汤连旺说，高压的竞选节奏会让候选人显露本性。他认为民众看到阿尼斯和穆海敏真诚的一面，是阿尼斯在民调中从第三位上升至第二位的原因。

马福德：与年轻人一样追求廉洁公正

年轻一代即使和老一辈的生活方式不同，但同样注重廉洁、公正等价值观。甘查尔的竞选搭档马福德称，他和年轻人有政治上的默契。

这名前部长1月19日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谈到如何争取占选民过半的年轻选票。马福德说，根据他和年轻一代在多个对话场合的交流，年轻选民“清楚展现了维护政府公正、清廉、不搞裙带关系的精神和热忱”。

“他们几乎和我们有一样的政治默契……他们确实追求自由，不受束缚，但大家的基本价值观都一样——必须有诚实廉洁的政府，执法要公正且远离贪污。”

马福德并不担心另一名副总统候选人、总统佐科的长子吉布兰作为更年轻的面孔，会对年轻选民更有号召力。

“我不担心年轻人的心会被吉布兰掳获……因为年龄只是个数字，愿景、想法、奋斗和态度上的坚定，这些或许才是年轻人会选择的。”

马福德受访时，还在佐科内阁担任政治、法律与安全统筹部长。谈到如何看待这次选举围绕佐科的诸多争议时，马福德说自己仍是阁员，不便置评，仅表示“印尼所有总统总有争议”。

为了避免竞选活动和公务出现利益冲突，马福德星期四（2月1日）正式向佐科请辞。

反贪形象鲜明的马福德，在访谈中也就这个课题阐述看法。他认为，印尼一半的问题都与执法和贪污有关。

马福德说，贪污现象主要出现在执法过程、司法腐败，以及官场的交易型决策，因此承诺一旦当选，将从这三方面着手肃贪，包括通过数码化使交易更透明，减少贪污的可能。

他有信心，选举会进入第二轮投票对决，而且甘查尔和他会是进入第二轮的两组候选人之一。至于与其他阵营的合作，马福德说，与谁合作、以什么形式合作，尚没有具体细节。

印尼国会料大洗牌 普拉博沃政党声势看涨

印尼国会格局在这次大选很可能重新洗牌，普拉博沃领导的大印尼运动党（Gerindra）声势看涨，直接威胁国会最大党、斗争派民主党的龙头地位。

印尼国会称为人民协商会议，下议院称为人民代表会议，上议院称为地方代表理事会。本届选举将选出580名下议院议员和152名上议院议员。参选的政党必须获得至少4％的全国选票，才有资格获得下议院议席。议席将按得票率分配。上议院则由每个省选出四名议员组成，候选人不能隶属任何政党。

多份民调结果显示，目前议席数排第三的大印尼运动党的支持率，过去几个月缩小与斗争派民主党的差距。民调机构“政治指标”1月10日至16日的调查显示，前总统美加华蒂领导的斗争派民主党支持率跌至20.7％，大印尼运动党的支持率为16.5％。另一家民调机构Charta Politika的民调结果也显示，两党的差距同样在4个百分点左右。

不过，其他民调显示大印尼运动党已经反超。印尼民意调查研究所（LSI）1月10日至11日的调查显示，大印尼运动党支持率达20.8％，斗争派民主党支持率则是20.4％。大印尼运动党在其他民调的领先幅度甚至多达3个百分点。

斗争派民主党目前在国会下议院占有128席（22.3％），大印尼运动党占78席（13.6％）。

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印尼研究项目客座研究员威尔逊（Ian Wilson）博士说，来届大选将考验斗争派民主党在没了总统佐科的支持后，是否仍能靠基层拉票保住霸主地位。大印尼运动党如果取而代之成为最大党，政治格局会出现变数。

“大印尼运动党在意识形态上属于右翼民族主义路线……一旦崛起可能与戈尔卡党一同削弱民主制度，加强行政权力。不过这取决于谁当选总统，以及他们如何建立执政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