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中美来到旧金山

在世界多国舆论还在为以哈冲突忧心的氛围中，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sia-Pacific Economic Cooperation，APEC）第30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本周在美国加州旧金山登场。

美国、中国、日本等亚太地区21个经济体的领导人与高层官员、私企领袖将齐聚一堂，聚焦讨论“为所有人创造有韧性与可持续未来”（Creating a Resilient and Sustainable Future for All），具体课题将涉及促进贸易和投资、性别平等、清洁能源与环境等。

自从1993年在美国西雅图布莱克岛召开首次会议以来，APEC的成员已从最初的12个拓展到21个，成员横跨亚洲、北美与南美，生产总值占全球62%，人口占全球38%，并实现了48%的全球贸易。

在全球脱钩断链、“去风险”成态势的当下，APEC推动经济一体化的意义不容忽视。世界贸易组织（WTO）的争端解决机制至今已经停摆四年，APEC作为不具约束力的平台，反而能让成员通过自愿协商的方式，孵化一些项目。

新加坡一贯是APEC的积极参与者，目前领导“APEC供应链连接框架行动计划”（APEC Supply-Chain Connectivity Framework Action Plan），探讨如何打通亚太地区供应链的八个阻塞点。此外，我国也在APEC平台上关注企业的数码转型、跨境电子商务和数码贸易，以及环境可持续发展。

2023年APEC旧金山会议另一个备受关注事件，无疑就是将于11月15日登场的中美元首峰会——习拜会。

这是美国总统拜登就任以来，中美元首的第二次面对面会晤，同时是中国官方时隔六年半后再次踏足美国。去年11月，中国官方与拜登在印度尼西亚峇厘岛会晤后释放了不少正面信息，如美国不寻求新冷战，无意寻求同中国“脱钩”；中国不寻求改变现有国际秩序，无意挑战美国等。

然而，中美关系很快又继续恶化，双方今年在海空领域的近距离军事对峙更为危险，美国对华科技战、对台军售也持续升级。中国高层感觉美国的承诺是“战略欺骗”，也拉开架势进行对抗，现状让许多人对习拜旧金山会晤的成果不敢乐观。

但不得忽视的是，为了实现旧金山会晤，中美双方又都做了不少妥协。美国今年6月以来就不断派遣高层访华，缓和双边关系气氛。针对香港特首李家超受美国制裁的这个难点，双方最终采取了美国发出邀请，李家超以日程原因不出席APEC来化解尴尬，为彼此创造下台阶。应该说，北京也做了相当程度的让步。

临近APEC前的一个多星期，中美互动更为频密，除了中国副总理何立峰访美与美国财长耶伦会谈，中美还举行首轮海洋事务磋商、气候变化会谈、军控与防核扩散磋商、查找美军战俘与失踪人员遗骸工作视频会议，还在香港举行了中美论坛2023，让人目不暇接。

这两个大国忍受不快向彼此趋近，根本原因还在无法摆脱的相互依存。中国发展经济仍需要美国的资金与技术；而失去了中国庞大的市场，美国企业也会受重创，眼睁睁将市场份额拱手让给竞争对手。英伟达最近为绕开美国的出口禁令，迅速推出三款面向中国市场的改良版芯片，就是一个力证。

在最为敏感的台湾问题上，尽管中美的终极目标南辕北辙，但维持现状仍是眼下彼此最大的利益所在。俄乌战争和以哈冲突已让美国蜡烛两头烧，面向明年的总统大选，拜登总统也需要与中国更多合作以改善国内经济。因此，旧金山习拜会是美国大选前，拜登改善对华关系的最后窗口期，明年选战正式开打后，中美关系在他的议程中又得靠后。

也有美国学者较乐观。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CSIS）高级顾问甘思德（Scott Kennedy）上周在北京出席财新峰会时研判，中美关系难以回到多年前的“蜜月期”，但至少进入了“脆弱稳定期”。现有的结构性因素让中美处于非冲突的竞争状况，但双方的相互依赖与实力上的相互制约，意味着双方将更多地处于一种势力制衡的稳定状态之中。

经过一年的跌跌撞撞后，中美来到旧金山，多少反映出关系“脆弱稳定”的一面。当然，这绝不意味着中美的激烈竞争会有丝毫缓解。就上星期，美国还在匆忙地与印太经济框架（IPEF）成员国完成协议，以期在APEC会议期间针对清洁经济与公平经济课题做出宣布。拜登政府力图用美国主导的IPEF倡议，向APEC成员展示一个不同于与中国深化经济的选择。但据路透社引述知情人士报道，其中关于数码贸易章节的讨论因美国立场不明确而陷入停摆。IPEF有14个成员国，中国不在其中。

这也清楚显示，中美关系将继续暗流涌动。元首峰会必须举行，不得有任何差池，但中美竞争的态势不会因此产生本质变化。

而在此时，旧金山市中心已焕然一新，全力迎接这场盛会。在刚过去的星期天中午，约3000人在市中心街头示威，诉求包括要求美国政府制止以色列轰炸加沙地带、反对贫富差距、反菲律宾政府等。未来的几天里，示威者预计也会是这场盛会的参与者之一，尽管APEC的嘉宾不会看到他们，他们仍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被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