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特稿：佐科长子参选副总统引争议 政治王朝搅浑印尼总统选举
再过三个多月，印度尼西亚的近2亿零500万选民将选出下一任总统。现任总统佐科任满两届，已达到宪法规定的任期顶限，不能再参选。印尼新总统，将在现任国防部长普拉博沃、中爪哇省前省长甘查尔和雅加达特区前首长阿尼斯之间诞生。不过，种种迹象显示，佐科已在为卸任后继续发挥影响力铺路。他的长子吉布兰通过具争议的方式成为普拉博沃竞选搭档，更加大舆论对于佐科建立政治王朝的观感。
“政治王朝”将成为来届印尼总统选举，各方围绕展开攻防的战线。吉布兰作为普拉博沃副手参选虽然引起部分群体不满，但佐科仍享有的高声望，有关他建立政治王超的批评可能不会对普拉博沃和吉布兰的选情造成太大冲击。
从印尼宪法法院10月16日——即总统选举候选人登记程序展开前三天——裁定未满40岁者如果担任民选职务就具备正副总统参选资格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目光便锁定吉布兰。法院的判决，为这名36岁的梭罗市市长扫除了参选的障碍。
不出一个星期，普拉博沃和以他为首的“印尼前进联盟”便宣布吉布兰为普拉博沃副手，证实此前外界的传闻。
印尼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研究员诺利（Noory Okthariza）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政治王朝将成为来届总统选战的重要课题之一，如果不断被谈论，将影响普拉博沃和吉布兰的得票率。
“阿尼斯和甘查尔的支持者会利用这个课题榨取利益，普拉博沃和吉布兰要为自己的立场正名也会有困难。”
由于宪法法院首席法官安瓦尔是佐科的妹夫、吉布兰的姑丈，当地媒体和维权组织认为宪法法院的裁决有裙带作风之嫌。法院应一些人士的请求，成立道德委员会展开调查，但道德委员会主席是否中立也受到质疑。
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印尼研究项目资深研究员兼协调员刘敏丽说，就印尼的民主进程而言，吉布兰获得参选资格背后所涉及的裙带作风和民主倒退令人咋舌。
“关注时局的人应该看清，比起任何一位前总统，佐科对权力的贪恋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目标是把族人安置在印尼政治体系的最高层。”
“不过，佐科的支持者不会在意高大上的理念，并很有可能会把他们的忠诚和支持转向吉布兰或普拉博沃。”
佐科虽然表态“支持所有候选人”，但吉布兰加入普拉博沃阵营，被视为佐科倾向支持普拉博沃，而不是他所属的斗争派民主党所推举的候选人甘查尔。
佐科的做法，以及吉布兰获得参选资格，在佐科支持者当中造成一定程度的分裂。10月21日，佐科支持者团体一名代表在活动上脱下写着支持佐科字眼的衣服，把团体名字改为支持甘查尔。那名代表当时说，对脱下他们喜欢的衣服感到抱歉，但“我们很失望，我们对佐科很失望”。
调查：逾六成民众认为 应设条规约束家族政治
印尼媒体《罗盘报》（Kompas）10月16日至18日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63.7％的印尼民众认为应该设立条规，约束家族政治；另有53％受访者对家族政治表示不赞同。
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印度尼西亚项目协调员塞巴斯蒂安（Leonard C. Sebastian）说，这显示相当一部分印尼民众对国家和地方层面的家族政治现象感到不满。
塞巴斯蒂安不认为家族政治课题会引起选民太大的共鸣。他说，佐科的民调支持度仍然相当高，因此甘查尔和阿尼斯能在多大程度上用家族政治课题争取支持，有待观察。
“佐科仍是受欢迎的总统，任何人如果想利用政治王朝的课题提高自己的支持率，得进行一番权衡，确保他们不会因为批评总统而引起选民反弹。”
印尼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另一名研究员艾伯特（Edbert Gani）指出，对于支持甘查尔的斗争派民主党而言，家族政治课题可能是双刃剑，因为党内也不乏家族政治元素，而且早在佐科儿子和女婿从政时也没加以阻止。
或没一方得票率过半 选举进入第二轮可能性高
斗争派民主党党魁、前总统美加华蒂被认为大力扶持女儿普安从政。印尼政坛曾盛传普安日后可能参选总统，她目前是国会议长。吉布兰2021年出任梭罗市市长，如今参选副总统，踏上几乎与父亲一样的从政之路。佐科女婿波比是棉兰市市长，幼子卡桑目前是印尼团结党党魁。
2月的选举中，如果三队人马中没有任何一方的得票率超过50％，就会在6月举行第二轮选举，由第一轮得票率最高的两组候选人对决。就目前的形势看来，进行第二轮选举的可能性相当高。
最新的民调中，普拉博沃和吉布兰以35.9％的支持率领先，甘查尔和搭档马福德以26.1％紧随其后，阿尼斯与穆海敏组合则获得19.6％。
塞巴斯蒂安说，第二轮选举极有可能是普拉博沃与甘查尔的对决。目前尚无法看出届时阿尼斯会倒向哪一方，而且也取决于阿尼斯阵营里各党派在多大程度上获普拉博沃或甘查尔的阵营接纳。
保守回教选民的支持目前分散在普拉博沃和阿尼斯之间。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印尼研究项目客座研究员马德（Made Supriatma）说，普拉博沃团队很有把握，如果阿尼斯在第一轮被淘汰，他的支持者会转而支持普拉博沃。
“因为2014年和2019年选举，普拉博沃的阵营包括保守派回教徒，这个群体现在支持阿尼斯。他们是不会支持甘查尔的。”
马德指出，如果甘查尔在第一轮遭淘汰，他的支持者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把票投给普拉博沃。
观察家普遍认为，阿尼斯不太可能在民调中迎头赶上。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资深访问研究员廖建裕说，除非普拉博沃因重病或某种原因无法参选，支持普拉博沃的回教选民转向支持阿尼斯，他才有可能咸鱼翻生。
若与美加华蒂决裂 佐科或提早成跛脚总统
虽然没公开撕破脸，但来届总统选举已俨然成为佐科与他所属的斗争派民主党党魁美加华蒂之间的较量。
若普拉博沃吉布兰败选 将严重削弱佐科影响力
两人之间的紧张关系已是众人皆知，最近更有印尼媒体以“Perang Bharatayudha”（《摩诃婆罗多》中的一场大战），形容双方倾尽全力要自己属意的候选人赢得这场总统选战。
塞巴斯蒂安解读，佐科力推长子吉布兰担任普拉博沃的副手人选，说明佐科想要在选后继续发挥影响力。如果普拉博沃和吉布兰败选，将严重削弱他在印尼政坛的影响力。
塞巴斯蒂安指出，佐科担心，斗争派民主党支持的甘查尔如果当选总统，会受到美加华蒂控制，而佐科不希望他任内出现过的权力分享局面重现。
“佐科在斗争派民主党内没有影响力，所以无法改变印尼2024年后的走向，因此佐科愿意支持普拉博沃。普拉博沃不只答应延续佐科政府的政策，有吉布兰参与政务，也能确保佐科政绩的延续。”
廖建裕说，美加华蒂如果在此时公开与佐科决裂，开除佐科党籍，可能使甘查尔在形势上更加孤立。
“以后的发展会如何？如果双方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共同利益可图，美加华蒂可能会与佐科决裂。”
艾伯特提醒，总统选举将出现激烈竞争，而且民众对吉布兰获得参选资格的批评声音也已浮上台面，因此佐科必须谨慎行事。
“如果干预选举的指责属实，佐科有可能削弱自己到目前为止维持的稳定局面，危及余下一年的任期，也可能比想象中更快成为跛脚总统。”
来届选举有哪些候选人？
普拉博沃（Prabowo Subianto）
年龄：72岁
政治职务：现任国防部长
政党：大印尼运动党（Gerindra）
支持率：37％
副手：梭罗市现任市长吉布兰
选情分析：
普拉博沃力求为自己塑造佐科继承人的形象。上两届总统选举败给佐科后，他现在希望借助佐科的高人气为自己争取支持，以在中爪哇省和东爪哇省两个大票仓与斗争派民主党和甘查尔一较高下。普拉博沃选择佐科长子吉布兰为搭档，便是在释放自己会延续佐科政策的信号，也希望通过吉布兰争取年轻选民支持。
三名总统候选人中，普拉博沃在国际舞台和国家决策事务上的经验最丰富。不过，他的年纪最大，副手年龄则最小、资历最浅，不禁让人担忧普拉博沃一旦当选并且健康亮红灯，吉布兰能否挑大梁。
甘查尔（Ganjar Pranowo）
年龄：55岁
政治职务：中爪哇省前省长
政党：斗争派民主党（PDI-P）
支持率：34.8％
副手：现任政治、法律与安全统筹部长马福德（Mahfud MD）
选情分析：
甘查尔在中爪哇省省长任内展现了亲和力与魅力。来届选战，他采取与普拉博沃相似的路线，即效仿佐科在上两届选举的策略，争取中爪哇省和东爪哇省选民，以及少数族群的支持。他所属的斗争派民主党是国会第一大党，相信能为他提供后援，让他展现个人魅力和辩才。
甘查尔选择马福德当副手，意在吸引传统回教选民的支持。不过，马福德在最大回教组织伊斯兰教士联合会并没有牢固的根基，要吸引回教选票任务艰难。此外，甘查尔也被视为受制于党魁美加华蒂和她的党内派系，无法独立履行总统职责。
阿尼斯（Anies Baswedan）
年龄：54岁
政治职务：雅加达特区前首长
政党：无党派，但获国家民主党（NasDem）推举
支持率：22％
副手：民族复兴党（PKB）主席穆海敏（Muhaimin Iskandar）
选情分析：
三名候选人中，阿尼斯在政策上最有可能提出不同的见解，因此对于想看到改变的选民最有号召力。阿尼斯也比另外两名候选人更受回教保守派欢迎。选择民族复兴党主席穆海敏搭档，一来在一定程度上有助吸引路线较温和的伊斯兰教士联合会成员支持，二来也给不属于任何政党的阿尼斯提供了政党的动员能力。
不过，阿尼斯在民调支持率中与另外两名候选人有一段距离，不少民众，尤其是占12%的少数族群仍因为他在2017年雅加达特区首长竞选中的强硬保守立场和言论，而对他有所保留。阿尼斯接下来能不能迎头赶上，得看他能否吸引到尽可能多的伊联选民支持，以及让少数族群相信他不会损害他们的权益。
（民调数据来源：印尼政治指标（Indikator Politik Indonesia），调查于2023年10月16日至20日进行）
来届选举哪些课题受关注？
①反贪腐
虽然肃贪委员会近年来加大肃贪力度，但印尼的透明度指数呈下滑趋势。过去半年里，两名内阁部长和若干官员面对贪污指控，肃贪委主席也因涉嫌贪污和勒索被传召问话。哪名候选人最能铲除贪腐会是选民的考量。
②就业
来届大选，30岁以下年轻选民占三分之一。一项对大学生的调查结果显示，他们普遍关注就业，并希望总统候选人能关注这个问题。年轻选民关注的其他课题包括言论自由、气候变化和数码适应力。
③回教徒的政治诉求
保守派回教徒更倾向支持能进一步开拓印尼宗教维度和立法促进宗教表述的候选人。阿尼斯虽然是宗教信仰色彩最鲜明的候选人，但在民调中落后，如果第一轮被淘汰，回教选民就得在另两名候选人之间做选择。
④少数族群关注候选人过往记录
华人、基督徒等少数族群约占12％。个别群体对于普拉博沃曾被指参与1998年5月示威针对行动，以及阿尼斯2017年参选雅加达特区首长时的激进宗教立场还心有余悸，更有可能把票投给提倡多元和包容理念的甘查尔。
印尼总统选举：从提名到就职
2023年
10月19日至25日：潜在候选人登记参选
11月13日：选委会宣布参选资格
11月28日：竞选期开始
2024年
2月14日：全国大选
6月26日：如果2月的选举没有候选人获得超过50％选票，得票最多的两组候选人对决
10月：新总统宣誓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