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让香港当与病毒共存的白鼠？

第五波疫情凶猛杀至，香港夹在中国大陆与国际之间“不中不西”，让它陷入抗疫两头不着岸的最糟糕局面。

港府设定病毒“动态清零”的政策目标，社会与病毒作战的工具和条件却不匹配；若选择与国际接轨而改采“与病毒共存”政策，又政治不正确。

连续几天病例破千且出现死亡个案，几百个源头不明病例不断涌现，社区传播链条难以阻断，医疗体系承受重压，连核酸检测能力都跟不上，社会上下笼罩在低气压中。

中国大陆红三代、网红评论员“兔主席”上周在微信公众号发文说，“没有选择了，可能只能让香港尝试一下不同的防疫模式了。”他认为，如果中国大陆未来要遵循国际实践，为放弃“动态清零”做准备，香港反而可以是借鉴的“试点”和“小白鼠”。

“兔主席”原名任意，他的祖父任仲夷曾任中共广东省委书记。在香港反修例运动期间，他撰写大量评论在简体中文舆论圈走红。

对于香港抗疫模式该走向“清零”还是“共存”，坊间和舆论场一直有些议论，但相信是首次有红色家庭背景的大陆网络评论员发文公开建议让香港当“与病毒共存”的白鼠。

香港做国际循环比跟大陆通关容易

任意精准描述了香港目前的窘境：既不能与中国大陆大循环，也不能与欧美、西方大循环；既付出了尝试动态清零所带来的代价（例如对社交场所场景进行管控），又没有享受到真正实现动态清零所带来的好处（包括人口自由流动与通关），“这种境地是最惨的，属于最坏的情形。”

他分析指出，香港之所下落得“不死不活”局面是因缺乏必要的底层治理能力和社会组织基础，既没有能力完成动态清零，又不敢真的奉行与病毒共存的“躺平”策略。

任意说，大陆做到动态清零的条件之一，是拥有一个贯穿全社会各个部门的、渗透到基层的政府体系，一个“全过程的360度的体系”，能以相对比较低的经济代价和社会成本，去维持“动态清零”的状态。

他提到另一点是，必须在最初的时点控制疫情，其中最核心的能力是在移动互联网、大数据等技术基础上的信息蒐集能力。但香港的精英阶层与西方一样，认为个人隐私是某种核心的、不可让渡的权利，也特别在意西方对香港的看法，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大陆这套体系，精英阶层始终认为欧美才是先进和文明的代表。因此，香港最终只能采取非常笨的方法，“封楼也是一栋一栋的封，出现无数漏网之鱼。”

任意说，如果香港没有立即大规模求援，“就是朝着躺平的方向去”，若再拖一拖，疫情彻底失控、更大规模的感染，只能放弃动态清零、与大陆通关的目标，“可能会就势把目标调整转向和欧美及其他国家通关，参加所谓的国际大循环”。

任意认为，对于香港的治理逻辑和治理能力来说，“躺平”之后和其他国家做通关循环，比和大陆通关循环要容易，“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只是没有人能‘点破’而已。”

对于林郑月娥在回应媒体时，笑言自己不是“动态清零”的“始作俑者”，任意认为林郑是要划清与“动态清零”政策的界限，以此表明她的无奈。

根据公开信息，任意在广东长大、能讲粤语，任职于中资投资银行，长期往来于北京和香港之间。应该说，他对香港政治运作、经济与社会属性的观察是到位的。

动态清零是港府尊重“一国”的政治表态

香港《明报》本月13日的社论也指出，作为一国两制的一部分，香港的防疫体系并未纳入大陆的防控体系内。港府坚持与大陆一致的“动态清零”防疫政策，一来是希望实现与大陆免检疫通关，二来是为尊重“一国”的政治表态。在过去两年四波疫情后，香港原本已接近这一目标，但遇上传染力特强的奥密克戎，体制本性就暴露无遗，根本无法、也无力做到大陆那一套。

从政府能力来看，既无快速应变的基建（兴建方舱医院等隔离设施）本事，也缺乏如大陆街道居委会般的人力资源，难以应付大范围封区行动，甚至连全民检测的能力都不够。从市民接受程度来说，不要说如武汉般封城逾月，即使是封小区封楼几日，已经怨声载道，更不用说“安心出行”程式增加追踪功能，要牺牲个人私隐。

明报社论说，在封堵无门、追踪无力下，社会弥漫浓厚的抗疫疲劳与无力感，因此躺平式的“与病毒共存”自然就吸引力大增。

只不过，以香港目前的疫苗接种率，已接种第二针人口仅七成多，养老院舍的疫苗注射率仅约22%，即便想改弦易辙，采取与中央不一致的“共存”政策，当下也不具备条件。只能说，香港能抵挡住前几波疫情，在一定程度上是运气好，但没善加利用那段喘气空间做好“共存”准备，如加大力度鼓励民众打疫苗。

抗疫两阵营

香港社会经历过修例风波巨大撕裂，在抗疫路线上也出现两种不同声音。

香港民主党1月25日公布的民调显示，有65%受访者认为香港“本该”或“十分应该”采取“与病毒共存”的策略，比两个月前增加23个百分点，民主党称这反映香港市民抗疫疲劳。

紫荆研究院1月24日至28日期间进行民调，称发现有67.9%受访市民认为坚持“动态清零”策略更符合香港社会整体利益。香港大学医学院院长梁卓伟上周还建议封城，并称现阶段倘若采取封城措施，将有效遏止传播率高达85%。

大陆定调：香港坚持动态清零

从中国官方媒体发布的文章和部门机构的表态判断，香港仍须紧跟中央，坚持动态清零。

新华社在本月6日发表题为《当务之急是统一思想，坚持“动态清零”》的文中说，对香港而言，动态清零是目前防疫抗疫及保护市民卫生安全的最有效方法。文章说，所谓的“与病毒共存”，不仅现阶段尚言之过早，科学上也不能给出结论，还将严重考验香港医疗系统的承受能力，更遑论与内地实施免检自由通关。

《人民日报》7日发文说，动态清零有利于香港经济社会长远发展，应算清楚民生账、长远账、总体账，并警告“绝不能被一时困难遮蔽双眼。”

中国国务院港澳办10日首次以答记者问的方式就香港疫情发声，也清楚表明香港必须坚持“动态清零”的防疫政策。港媒认为，港澳办讲话意在定纷止争，凝聚社会共识，齐心抗疫。

毫无疑问，在“清零”或“共存”二选一背后涉及的是制度、意识形态之争。

中国全国港澳研究会理事田飞龙今天在大陆的观察者网撰文说，将香港抗疫的决断时刻上升为对“一国两制”与“爱国者治港”的历史性考验，是“大政治和大方向问题”。他说，香港不能轻率和侥倖地企图躺平，“共存”不仅是抗疫失败，更是民生困顿以及在融入国家发展大局上的决定性失败。“一国两制”下半场的开局之年，承受不了那样的失败及其长期代价。

田飞龙还指第五次疫情爆发及失控由多方面因素造成的，中西方两种抗疫模式之间左右摇摆，防控体系和动员能力未真正达到大陆清零标准，导致清零时机延误和疫情扩大，增加再次清零的成本和风险，港府在这方面存在决策和执行的失误。

随着中央表态介入支援抗疫，“动态清零”看来就是香港须走之路，北京至今无意让香港当与病毒共存的白鼠。

但一个可能是，在大陆支援尚未完全到位之前，即便港府不明说，实际运作上多少也得接受与病毒共存的局面，因床位紧张、核酸检测能力不足，当地从8日起已实行居家抗疫计划，以香港普遍狭小的居住环境判断，病毒传播的速度可能加快。

抗疫只有两种模式

“兔主席”任意说，全世界对抗冠病病毒的模式只有两种，一种是中国模式，一种是“其他”模式，中国防疫的成功，是其他国家和地区根本无法复制的。

中国坚持“动态清零”需要强大的政治意志、政治决断、政治动员，需要广大民众的配合与支持，更需要强大的数据化治理能力。香港统统缺乏，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补齐，但它又偏偏陷入了“动态清零办不到”和“共存不爱国/不政治正确”的两难。

选哪一双鞋穿上脚最合适，自己最清楚，但香港似乎没有太多选择。眼下抗疫乱局又将如何影响接下来的特首选举，外界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