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丰县八孩锁链母亲事件尘埃落定了吗？

中共江苏省委省政府今天（23日）发布“丰县生育八孩女子”最新调查通报，称经过DNA对比，确定“铁链女”“八孩母亲”杨某侠即小花梅。通报称她从云南省福贡县亚谷村被拐卖至江苏徐州丰县，三次易手，最终被现任“丈夫”董某民的父亲买下。

董某民涉嫌非法拘禁罪和虐待，另有八人涉拐卖，他们或被拘捕或在受查。丰县县委书记、县长等17名公职人员则因为批准发布信息不实的情况通报，对管辖范围内存在的虐待行为失管失察，对精神障碍患者排查救助工作组织落实不力，违规办理婚姻登记与变更结婚证登记时间，对严重超生问题隐瞒不报与放任不管等等，纷纷被撤职、免职。

这条似乎在说“该查的都查了、该处置的都处置了”的通报，被媒体大量转发，事件一时之间颇有“尘埃落定”的感觉。虽然网上初时不乏对这次调查结果较为信任、认可的声音，不过，仅短短半天时间，新的质疑又接踵而至。

怎么说都不信？

虽然官方通报称已经进行DNA比对，并解释杨某侠近照从抖音视频中截取，经修图后流传到网上，与实际容貌有差异等，经公安部人像鉴定，确定杨某侠就是小花梅，但网民似乎不太买账。

荔视频今天下午发布了一个杨某侠在医院休养的视频，本意相信是要澄清早前有关杨某侠人身安全成疑的传言，评论区却有大量网民质疑这是否是摆拍。更有大量网民截取视频中杨某侠的照片，与早前流传的结婚证图片作比较，对其容貌进行比对。

有网民就讽刺道：“铁链女越活越年轻，鼻子也挺了，眼睛更好看了，徐州疯县医美举世无双，代价只是牙周炎，比去韩国好多啦！”

针对DNA比对，也有网民要求公开更多细节，包括要求官方澄清这次用来比对、作出结论的DNA、血液样本，是不是调查组重新取得的，还是用回此前旧的样本等等。

有网民说，最新通报看完之后，觉得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但不知为何，还是有种在隔靴搔痒的感觉。更有一些阴谋论者相信，官方将竭尽所能甚至不择手段地平息事件。

总的来说，部分网络舆论似乎和官方杠上了。无论理性或感性，颇有一种不肯罢休的架势。

官方公信力缺失

最新通报中，无论是DNA对比或是对杨某侠的精神、牙齿健康等鉴定，当局都举出至少三家鉴定机构的结论，用力地说着“请相信我”。

然而藏在“相信我”背后的，正是不相信。

无论是通报的表述，或是网民的反应，无疑反映出地方政府公信力的流失，而这并非空穴来风。

其中最大的问题当然是丰县、徐州早前发布的四份通报口径不一，一心一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导致网上讨伐声浪连绵不绝。正如一名网民说的：“狼来了才三次，现在不信怪我吗？”

针对昨天杨某侠就是小花梅的“定论”，更有网民说：“这已经是第五版所谓的真相了。”

此外，官方手动“降温”或也为事件带来更多的疑云。江苏省委省政府宣布成立专案调查小组之后，事件相关文章和评论不断被删除，1989年出版的《古老的罪恶—全国妇女大拐卖纪实》一书被下架，微博热搜关于徐州方面的热度也呈断崖式下跌。

还有网民爆料，铁链女杨某侠的住家甚至整个村子已经被围封了，不再允许外人靠近调查。

其实不难想象，在近乎失控的舆论中，政府自然会想要采取一些手段降温，但这看来又催生了新一轮的信任危机。

对于铁链女的悲剧历经24年没有被及时发现、制止，被撤职的丰县县委书记娄海接受中国官媒新华社采访时说：“作为地方主官我感到很愧疚。这种愧疚将伴随我的下半生。”

但有境外媒体形容，这起事件是典型的“塔西佗陷阱”，因为前四次官方通告的破绽一再被捅破，公权力失去了公信力，那么不管后来说什么做什么，官员表愧疚等，民意都恐怕很难扭转过来。

没说出口的那些事儿 有人在做吗？

说完了通报里提到的事儿，再来谈谈没说出口的那些事儿。

董某民只涉嫌非法拘禁和虐待吗？让精神病患者几乎一年就生一个孩子，算不算强奸？丰县还有其他被拐卖的妇女吗？拐卖妇女的罪刑还是只等同于非法购买20只癞蛤蟆吗？

江苏省委省政府调查组负责人接受新华社采访时透露，徐州接下来将按照统一部署，开展侵害妇女儿童等群体权益问题专项排查整治工作，在全市范围内进行“梳网清格”。至于如何部署，报道则未透露。

中国国务院昨日发布的《做好2022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当中也提到，要常态化开展扫黑除恶斗争，持续打击“村霸”，防范黑恶势力、家族宗族势力等对农村基层政权的侵蚀和影响，依法严厉打击农村黄赌毒和侵害农村妇女儿童人身权利的违法犯罪行为。

相比之下，中国国务院2021年发布的《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对妇女权益方面，全文只有一句“加强对农村留守儿童和妇女、老年人以及困境儿童的关爱服务”。

东方卫视前天报道说，上海代表团将在下月举行的中国“两会”（全国人大与全国政协年会）上，针对妇女儿童拐卖提出议案，推进相关立法修法。

《半月谈》本月21日也发文称，中国《妇女权益保障法》将迎来1992年以来的一次大修订。修订草案去年12月至今年年初曾在网上征求意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收到42万条法律意见，大大领先于其他同期征集意见的法令。不过根据去年12月23日发布的修订草案，这次修订仅增加了关于职场性别歧视、性骚扰等内容，拐卖相关的内容则未有明显修订。

经历这次“铁链女”“八孩母亲”的事件，很难想象《妇女权益保障法》的修订最后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说到底，中国官方会否有实质性的推进动作，根除拐卖妇女的恶行，才是全民最关心的。

新华社主办的《半月谈》就在一篇分析文章中说，中国社会更大的期待是各级政府以此为契机，以刮骨疗毒的勇气，一扫残留在朗朗乾坤下的“古老的罪恶”。